第14章 她有點可怕(1 / 1)

天微微亮了,在這深山裏聽不見雞叫。這仿佛是另一個世界,在這“另一個世界”裏,正發生著一個極為有趣的事。

當然“有趣”這個詞是張未央當時的想法,王玉珍以及“小男人”未必會這樣想。

對於“小男人”來說,雖然它是一條狗,普普通通的一條狗,但它卻固執地認為自己已經脫胎換骨了,已經“人性化”了。

所以它懷著一種朦朦朧朧的情感,感到張未央對它構成了“某種威脅”。

它巴不得張未央就此離開他們,這個“他們”裏有王玉珍,有那個才剛出生的孩子,當然還有它“小男人”。

“你讓我很吃驚,”張未央對王玉珍說,“也讓我很感動。”

王玉珍再次笑了,她溫柔地看了一眼懷裏熟睡的孩子,對張未央說:“我好象說過,你對很多事都不了解,當然也就對一個初次做母親的人不甚了解了。”

“是的,”她繼續說,“我的孩子在你看來是有所謂的缺憾,但他是我的孩子,是我生的,這就足夠了。我還能怎麼樣呢?,老天賜給人們一點東西,必然要收回一點什麼。它給人們打開一扇窗,必定要關閉另一扇窗。它對我已經夠仁慈的了,我還能抱怨什麼呢?我隻能接受現實。”

“你能這樣想我真的很欣慰,”張未央溫情地看著王玉珍,“我覺得你很了不起,對我來說,你是一個迷,而我渴望著解開這個謎呢。”

這話說得有點令人玩味,但王玉珍知道那話外之音,她什麼都明白,這正是困擾張未央的地方。

“你很象一個人,”張未央心虛地說,他不自然地看了一眼王玉珍,他怕王玉珍誤會,又怕她不誤會,這真是一種極其複雜的情感,“我是說你象我一個有很深關係的人。”

王玉珍好長時間沒有說話,她微笑著,不知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張未央忽然很怕她的笑,她的笑居然讓他感到有如茫刺在背,讓他極其尷尬。

“那個人不就是王仙兒嗎?”王玉珍輕描淡寫地說。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他張未央在她麵前根本沒有什麼秘密。就連他內心深處最隱密的事,人家王玉珍都了如指掌。

王玉珍的這句話把張未央徹底打倒了,他忽然覺得這個女人有點可怕,他心裏忐忑不安起來。

但王玉珍立即看穿了他的心思。“是不是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她看著別的什麼地方,沒有看張未央,“是不是覺得我有點可怕?”

這更讓張未央背心裏一陣發冷,“太出乎意料了,”他搜索著詞彙,“在你麵前我就是一個透明的人,被別人看穿一切確實是一件很可怕的事,而我卻被你看穿了。”

王玉珍又笑了,剛生過孩子,剛流了那麼多血,使她的臉有些蒼白。

但那是另一種美,是生命綻放出的另一種花朵,這種美是一種“悟”,是對生命的另一種闡述。

這種美吸引著張未央,一時間,他竟然有那麼一點心旌搖蕩。他想掩飾這種別樣的情感,但這種情感卻從他的靈魂裏散發出來,無法加以掩飾。

張未央感到他的臉仿佛有火在燒,他認為自己其實並不是在向王玉珍表達什麼,但他的話及其神情好象就是那麼一會事。

“我其實並沒有看穿什麼,”王玉珍轉向張未央,“就象你一樣,你看見了我的身體,而且深入地了解了我的身體,但你能說你看穿我了嗎?”

“確實如此,”張未央如實地說,“我是了解了你的身體,而奇怪的是,我越是了解你的身體,就越是不了解‘你的人’,你說這不是很矛盾嗎?”

“其實這並不矛盾,”王玉珍說,“因為我的思想和靈魂不在我身體之內。”

王玉珍的這句話讓張未央思索了很久。

“是啊,”他歎了一口氣,“這才是關鍵。”

王玉珍伸出手,張未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握住了它。

“你是個好人,”王玉珍說,“你是個值得信任的人,這一點是一時看不穿的,是需要深入接觸才會了解的。所以說我並不能看穿你,但我能感受你,感受你的真誠。你知道嗎?我是多麼地渴望真誠啊!”

“是啊,”張未央深有感觸地說,他緊緊地握住王玉珍的手,“但我卻好象走不進你的世界裏,對我來說,你現在還是一個迷。”他又聞到了一絲山茶花的香味。

但“小男人”明顯地表示了它的不滿,它又聳起了它頸上的毛,狼一般的眼睛裏向張未央射出了幽幽的綠光。

王玉珍第一時間捕捉到了“小男人”不滿的情緒,她從張未央那裏抽出她的手,輕輕拍著“小男人”的頭,“小男人”達到了安慰,它又舐了王玉珍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