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煙嫋嫋上升,急於要衝出樹林的禁錮,成為那豔麗晚霞的一部分。
但張未央卻不願意讓手中的這團火盡情燃燒,他要的是濃濃的煙霧。
他小心謹慎地把那冒著青煙的樹皮放在地麵上,環顧四周,這時他發現了幾篷生機勃勃的鬧陽花,這種花的枝幹燃燒後會散發出麻醉的煙霧,正是對付那群野蜜蜂極好的材料。
於是他麻利地采了一把,放在那團已經透出猩紅火星的樹皮上,隨著一陣離奇的“劈啪”聲,一股更濃的青煙彌漫開來。
這時他周圍環境湧起一陣令人不安的躁動,他仿佛又聽到了什麼東西踩踏樹枝的聲音。
而且似乎有警惕的眼睛就鬼鬼祟祟地躲藏在樹葉後麵,不懷好意地窺視著他。
他立即想起了那無所不在的“懲罰者”,她們如果在這個地方把他“處理”了,那真是神不知鬼不覺。
張未央的脊背上冒出涼意,他捧著煙霧的雙手在鬼使神差地微微顫抖。
他已經靠近了野蜜蜂的巢,“嗡”地一聲,那野蜜蜂四散飛逃,這更增添了叢林中緊張的氣氛。
張未央來不及多想,他用剪刀使勁割了一大塊蜂巢,稍微一用力,那甘甜的蜂蜜就順著他的手流淌下來。
這時候一個東西從他腳下慌亂地溜之大吉,他嚇了一跳,定睛一看,那東西已經消失在厚厚的枯葉之中去了。
他疑心是蛇,或許是一條可怕的美女蛇。因為他恍惚間好象看到了一雙陰鬱的眼睛。
叢林中更暗了,霧氣升騰起來,一切又都充滿了神秘怪異的色彩。
張未央覺得必須抓緊時間,李梅兒還在那個“死亡山洞”裏焦急地等待著他。慌亂中,他的腳踢到了一團死氣沉沉的東西,那是那隻死去多時的野豬。
張未央為難了,他真想把那野豬整個地搬走,但那野豬太沉,雖然已經死了,卻仿佛依然殺氣騰騰。
他艱難地搖了搖頭,最後迫不得已選擇了放棄。
但他這時忘了一件事,他手中還捧著青煙繚繞的鬧陽花的枝幹。一股奇怪的味道在叢林中散發開來,有什麼東西在撲打著翅膀,發出令人膽戰心驚的聲音。
天堂鳥的叫聲尤其淒絕,看來是正在被貓頭鷹無情地捕殺。這是一種美麗的鳥,是這片叢林中善良的精靈。它們在這裏書寫著堅貞愛情的傳奇,白日裏翩翩起舞,到晚來相擁而眠。
然而淒嚦的叫聲戛然而止,又一隻天堂鳥被謀殺了,而張未央就在凶案現場。
一陣陰風吹過,樹葉“嘩嘩”作響。
有一滴露珠落進了張未央的背心裏,使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感到了透心的冰涼。
他覺得有什麼東西悄然圍了上來,“是‘懲罰者’嗎?”他驚恐萬分地想。
他手中捧著的鬧陽花的枝幹依然在冒著濃濃的青煙,但那陣風使得那煙霧到處彌散,張未央忽然笑了起來,周圍也仿佛有人在回應他的笑。
他不知不覺地扔掉了手中鬧陽花的枝幹,他在原地手舞足蹈,狂亂地大笑著。而那隱藏在樹林後麵的身影,也跟著怪異地舞蹈著。
叢林中熱鬧起來,有什麼東西在枯葉上到處亂躥,有幾隻叫夜精靈的鳥,一起驚駭地飛向天空,幾片灰暗的羽毛紛紛揚揚,在空中或上或下,或左或右飄舞著。
張未央的笑聲沉悶,就像有誰在向一個深不見底的枯井裏扔石頭。
這時他恍惚間聽到了女人的笑聲,那笑聲怪誕而淒美。張未央拍著手,在叢林中團團亂轉,追逐著那女人的笑聲。
而那女人的笑聲卻飄忽不定,那笑聲迷惑著他,牽引著他,困擾著他。
“是王仙兒嗎?”他大聲喊著。
“要了我吧。”一個聲音清晰地說。
他聽得很真切,那聲音就在他的耳邊。他伸手去抱,去擁,但他卻碰到了一棵樹上,他的額上流出了殷紅的鮮血。
鬧陽花的枝幹依然在冒著濃濃的青煙,張未央就在那青煙中穿梭,在那青煙中舞蹈。
他忽隱忽現,如癲似狂。他仿佛看到了一個亭亭玉立的美麗身影,那身影與他若即若離。
“你是翠兒嗎?”他又高聲喊著。
突然他哭了起來,他的哭聲極具穿透力,又有一些鳥被驚飛了。
而他也依稀聽到了女人的哭聲,“是王玉珍嗎?”他再喊。
他的腳步飄忽起來,零亂起來,他就地轉了一個很有意思的圈,然後,他跌到在地。
當他醒來的時候,天色幾乎黑了。他的醫療箱被打翻了,好在裏麵的東西並沒有散落出來。
他費了好大勁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回憶起鬧陽花燃燒的枝幹,是的,他被自己給麻醉了,但他依然安然無恙。
看來被麻醉的不僅僅是他自己,也許還有他沒有發現的“懲罰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