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洞裏逐漸明亮起來了,一對相思鳥相約飛到洞口,在那裏纏綿溫存一番之後,並翅而去。
接著,一隻強健的公畫眉又飛到洞口,好奇地向洞中探望。
它嘴裏叼住一隻扭動著的蟲子,呼喚著它的情侶。果然,一隻嬌媚的雌畫眉輕盈地飛到公畫眉的身邊,用那淡黃的喙接過蟲子,嘴裏發出讚許的滿足而幸福的鳴叫。
但公畫眉卻想得到更多,它試圖飛到雌畫眉的背上,嘴裏叫著甜言蜜語。但雌畫眉委婉地拒絕了它,它要把那激動人心的美好時刻,留到它們的新婚之夜。
洞裏更加明亮了,張未央警惕地掃視了一下周圍,洞裏異乎尋常地幹淨。
隻是在一些不易察覺的地方,殘留著幾滴觸目驚心的血跡。李梅兒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她頸上青色的血管有節奏地跳動著,她呼出的氣息和煦而暖意漾漾。
張未央看著睡夢中的李梅兒,他的手依然被李梅兒緊緊抓著,好像他的手是一根救命的稻草。
他覺得李梅兒肚裏的孩子很安靜,這又讓他不安起來。
張未央想拿開李梅兒的手,但它赫然發現,那條金色的蛇正纏繞在李梅的手上,它的肚子鼓鼓囊囊,還有什麼東西在它的肚子裏怪異地蠕動著。
一縷陽光斜射進洞裏,正好照在那蛇的身上,泛起了點點金色的光芒。
張未央忽然覺得那蛇很美,但那是一種危險的美,是一種令人膽戰心驚的美。
那蛇突然動了起來,轉瞬間,它就從李梅兒纖細白淨的脖頸處,鑽入了李梅兒的衣服裏去了。
李梅兒的臉上綻開了一絲笑意,但她仍然在夢裏。
那蛇在李梅兒的衣服下徜徉,李梅兒的身體湧起了美麗的波浪。
“‘情哥哥’,是你嗎?”李梅兒在夢裏溫柔地呼喚著。
那蛇好像聽見了李梅兒深情的呼喚,激動起來。
那美麗的湧動一時波瀾壯闊,美不勝收,令張未央歎為觀止。
忽然,李梅兒低沉地哼唧起來,她醒了。
“又開始痛了?”張未央關切地問。
李梅兒沒有回答,她的眼神說明了一切。張未央將手輕柔地放在她身上,她肚裏的孩子在微微地動。
其實張未央倒是希望那孩子動得更猛烈一些才好,他必須問李梅兒一個問題,但他卻猶豫不決,左右為難。
最後,他好像下定了決心,問道:“你是希望生個男孩還是生個女孩呢?”
李梅兒又笑了,就好像張未央問了個十分愚蠢的問題。
“我怎麼會生男孩子呢?”李梅兒奇怪地反問道。
張未央心裏猛然一緊,果然不出所料,李家村不管是上村還是下村,生下男孩子都會被處理掉的。
李梅兒顯然比不上王玉珍,王玉珍太剛烈,她了解事情的真相,而且她也有能力保護她生下的“鬼生”。
而假如李梅兒“不幸”誕下男孩,那孩子的命運將是悲慘的。
也許那些“懲罰者”就潛伏在山洞外的某一處,磨礪著她們的“爪子”,伺機進行殘忍的殺戮。
一陣寒意向張未央襲來,“但願李梅兒生下的是女孩。”他祈禱著。
他為自己的祈禱煩惱不已,更痛苦不堪。
李梅兒的陣痛愈來密,把她折騰得死去活來。
張未央覺得他該做必要的準備了,他把李梅兒安放在柔軟的雲霧草上,汗水已經濕透了李梅兒的衣服。
他想找點什麼東西給李梅兒墊在身下,但他帶來的草紙在王玉珍生產的時候,已經用得差不多了。
這時李梅兒說話了,她提起一口氣說:“我帶來的那堆東西中,有你用得著的,你找找看。”
張未央在那堆亂七八糟的東西裏,找出了幾條像曬幹的帶魚般的東西。
他立即明白了,那是李家村的女人來例假時,自己發明的東西。
那東西用細麻布做成,裏麵裝著某些蒿草曬幹後揉成的粉末,散發出一股奇怪的清香味,被女人們美其名曰“閨中玉帶”。
但那東西卻絕對管用,除了吸水性強,還具有神奇的殺菌止癢的功能。
看來李梅兒雖然柔弱,卻比王玉珍要細心得多,她把一切東西都準備好了,這給張未央省卻了很多麻煩。
張未央把“閨中玉帶”給李梅兒墊上,李梅兒給了他一個燦爛的微笑。
那微笑中有某種深意,也有濃濃的羞赧。
“你好像什麼都懂。”李梅兒微笑著說。
“別大聲說話,留住力氣生孩子用。”張未央小聲地製止她,“我到外麵去弄些水來,再找點柴,幸好是在白天,要是昨晚那就麻煩了。”
張未央來到山洞外麵,有一種豁然開朗的舒暢。
陽光粉染了山林中的一切,遠方群山如黛,近處樹木鬱鬱蔥蔥。
但他卻不敢掉以輕心,在那和諧安詳的背後,依然殺機四伏。
他來到那棵生機勃勃的孩兒樹下,使勁拍了幾下,那樹又“下起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