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未央做著最後的努力,那孩子的臉色已經變成可怕的青紫色。
“原諒我。”張未央無可奈何地在心裏說。
他把孩子平放到溫水裏,洞裏死一般寂靜,恍惚間,張未央似乎看到了死神的眼睛,那眼睛時隱時現,飄忽不定,在一個不可思議的高度,對那孩子虎視眈眈。
孩子依然無聲無息,像一條死魚般飄浮在溫水裏。
張未央告誡自己,千萬不要在這生死攸關的緊要關頭亂了方寸。但他的告誡無濟於事,他的心裏湧起一陣悲涼。
還有一分鍾,他痛苦地想,如果一分鍾之後,他還不能救活那孩子,他就隻能選擇放棄。
他了看一眼李梅兒,李梅兒神思縹緲,她身體裏暗紅的血正在醞釀著一次決堤般的噴發。
張未央連忙掐了幾片見血王肥厚的葉子,要騰出手來切碎那些葉子是不可能的。於是他把葉子放入口中咀嚼起來,一股苦澀之味讓他皺了皺眉。
他把嚼碎的見血王喂進李梅兒的口中,李梅兒幹嘔了幾下,總算吞了下去。張未央又嚼了幾片見血王的葉子,小心謹慎地給李梅兒敷上。
那暗紅的血液與見血王墨綠色的汁液,巧妙地混合在一起,在李梅兒毫無血色的身體上,畫出了一個超現實主義的怪異的圖案。
孩子看來是沒有太大希望了,生命正在無情地拋棄她。死神在凝重的空氣中歡呼雀躍,預先慶祝它打敗了眼前這個堅強不屈的男人。
它與這個男人進行過幾次殊死搏鬥,最後它都一敗塗地。
如今是它該笑的時候了,死神的眼睛裏透出猙獰與貪念。它覺得要打敗眼前這個男人,其實太容易了,它隻需動動手指,就能輕易而舉地贏得他手裏“生命的彈子”。
張未央又加了一點溫水,那孩子在溫水裏轉了個不太圓的圈。
“放棄吧,她已經死了,她現在是我的了。”死神幸災樂禍地在張未央耳邊說。
死神磨礪著鋒利的牙齒,戰勝這個頑強的男人會使它有無比的成就感。
張未央換了一塊幹淨的紗布,他打算最後一次在孩子的喉嚨裏掏一下,如果孩子依然不動,他就放棄。
孩子的腿好像蹬了一下,張未央一驚,但當他仔細看時,她的腿又不動了。隻是水裏出現了一絲細小的波紋,那細小的波紋擴散開去,像一圈輕描淡寫的“問題”。
一分鍾轉瞬即逝,死神眼睛裏露出了輕蔑的表情,在這個回合的生死較量中,它看來將大獲全勝。看著眼前這個男人垂頭喪氣的樣子,它就忍不住樂不可吱。
張未央嘴裏呢呢喃喃,看上去念念有詞,但他不是在祈禱,而是在默念著時間,他在讀秒。
最後一秒種,但孩子的腿又蹬了一下,水裏又出現了一圈令人心喜的波紋。
這次張未央看的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孩子的腿先是輕微地蹬,接著就像一隻蝌蚪,在水裏笨拙地遊動起來。
張未央立即興奮起來,他小心翼翼抱起孩子,在她的身上使勁拍了一下,一聲清脆的啼哭突然在山洞裏久久回響。
張未央流出了滾燙的淚水,但他並沒有發覺自己在哭,那些淚水完全是自作主張地流出來的。
他抬頭看了看空氣中,死神的眼睛不見了,他忽然開心地笑起來。他感到有什麼東西就潛伏在山洞外,但他不怕。
他大聲對著那已經活蹦亂跳的孩子說:“你真是個漂亮的女孩子!”他是說給那看不見的“懲罰者”聽的。
果然,他依稀聽到了山洞外有小心謹慎的動靜,那動靜鬼鬼祟祟,不易察覺。
張未央再聽時,那動靜悄然消失了。
孩子高聲的啼哭,把李梅兒從迷惘中拉了回來。
“我就知道,”她的臉上綻開迷人的笑,像被暴風雨洗刷過的美人蕉,清心而嬌嫩,“我的孩子會順利生下來的。”
“是的,”張未央無比舒暢地說,“你說得對,她確實‘一切都很順利’,她是個幸運的女孩子。”
他沒必要告訴李梅兒,孩子剛剛經曆了艱難的生死輪回。
張未央把孩子交到李梅兒的懷裏,李梅兒解開胸前的衣襟,但“情哥哥”正占據著那個神奇的地方。
孩子伸出嬌嫩的小手,輕輕撥弄著“情哥哥”金色的身體,“情哥哥”居然心甘情願地讓出了它一直占據著的“地盤”。
“給孩子取個什麼名字呢?”李梅兒笑眯眯地看著張未央問。
“就叫她‘蛇寶石’吧。”張未央忽然想起黑風蛇那個光彩奪目的石子。
“這名字好怪,”李梅兒親了一下孩子的臉,“怎麼想起取這樣一個名字呢?不過,我喜歡,我們以後就叫她‘蛇寶石’。”
張未央注意到李梅兒用了“我們以後”這個詞,她說得理所當然,而且極其自然。
但張未央心裏卻有一種異樣的感覺,李梅兒是可愛的,也是純潔的,更是無比單純的。
但他必須在適當的時候離開她,這讓張未央心裏無比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