蟲婆忽然一個趔趄,張未央大驚失色,生怕蟲婆的一把老骨頭,會在堅硬的地麵被摔成幾段。
但她卻奇跡般地用竹杖穩住了搖搖欲墜的軀體,嘴裏又咳嗽了幾聲,張未央長舒了一口氣。
蟲婆似乎並不理會張未央的存在,她可怕的眼珠轉動著,像蒼蠅的複眼,古怪離奇。
忽然間,大約四五隻絲線蝙蝠,從天窗口幽靈般地飛了進來。張未央覺得那絲線蝙蝠長相詭異,似乎有著靈貓的臉,狐狸的耳朵,以及猴麵鷹的爪子。
它們繞著蟲婆轉了幾圈,嘴裏“唧唧”地怪叫連連,然後徑直飛向“四豆”依然風青春純潔的軀體,它們懸停在空中,撲閃著黑黢黢的翅膀,似乎在認真地觀察著什麼。
蟲婆猛然用手中的竹杖,使勁地在地麵上敲打了幾下,嘴裏咳嗽聲不斷,仿佛即將就要斷氣一般。
那幾隻絲線蝙蝠立即飛向天窗口,瞬間消失在黑夜之中。
蟲婆依然晃晃悠悠,一步一停,身體僵硬,木偶一般。張未央心裏升起一股去扶她一把的念頭,但他的身體卻仍然酥軟,不能動彈分毫。
蟲婆好不容易到了池邊,宛如一段無根枯木,似乎隨時都要一個倒栽蔥,滾到水池裏去。
張未央真是為蟲婆捏了一把汗,心想要是她栽進水裏,她的老命恐怕就玩完了。
但那三個豆女卻似乎並不擔心,她們繼續交頭接耳,嘴裏嘰嘰喳喳,紅嘴雀一般。
“長出東西來了嗎?”蟲婆的聲音像來自地獄的呼喊,嘶啞而破碎。
池裏還有一片沒有人在上麵的荷葉,張未央想,蟲婆不會也要坐到荷葉上麵去吧?對風燭殘年的蟲婆來說,那簡直就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哦。
但他的擔心顯然是多餘的,蟲婆並沒有試圖坐到荷葉上去。而是用纖細脆弱的竹杖支撐著弓成半月的身體,那竹杖“啪啪”作響,卻沒有斷裂,真是怪事一樁。
蟲婆又咳嗽起來,這次咳得極其厲害可怖,張未央真怕蟲婆把她那顆幹癟的心髒給咳出體外來了。
蟲婆費了很大的勁,累得幾乎死過去了,才終於坐在池邊。“你們幾個豆女怎麼不回答我呢?是不是以為我老人家快斷氣了喲?我眼睛不好,實在是看不清楚,‘四豆’身上長出東西來了嗎?”
“長出來了。”三個豆女齊聲說道。
但她們並沒有看蟲婆,她們的眼睛緊盯著“四豆”的軀體,當然,偶爾也會同時笑眯眯地看一眼張未央,看得張未央臉紅筋漲,心裏潮起潮落,思緒飄渺。
“是不是白嫩的絲線一樣的東西哦?”蟲婆又咳了一聲,皮包骨頭的身體搖曳不定,整個人像一根枯死的藤,似乎一碰就斷。“你們要隨時告訴我新的情況,年輕真好啊,我也年輕過呐,不過那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我都幾乎忘了我也曾經像你們幾個調皮搗蛋的豆女一樣,如同露水一樣年輕過。”
“是的,那些絲線般的東西長得很快哦。”三個豆女歡快地齊聲說,聲音稚嫩悠揚,十分動聽。“你老人家也年輕過嗎?嘻嘻!”
她們開心地笑起來,似乎覺得蟲婆居然也年輕過,是一件十分好笑的事。
張未央焦急不安,其實他很想走到池邊去看個究竟,不知道那三個天真嬌豔的豆女,在他身上做了什麼手腳,他現在仍然渾身酸軟,不能稍微移動一步。
但他這次還真的是看見了不可思議的事,隻見“四豆”魚肚白的肚皮上,像生豆芽一般,一絲絲密密匝匝的白絲線生長得正歡呐。
看來那些絲線蝙蝠,還真是在“四豆”白花花的身體上種了什麼奇怪詭秘的東西。
那東西纖細而柔嫩,就如同“四豆”的肚子上長了一絲絲長長的白毛。一股古怪的香味向張未央迎麵襲來,清新而淡雅,聞之令人心神怡然。
“她的眼睛在動呐!”“一豆”驚呼道。
“二豆”“三豆”也同時圓睜明眸,花容慘白,看來這次她們是感到害怕了。
“你們看,快看,又動了一下哦。”“一豆”大驚失色,神情慌亂。
那“二豆”“三豆”扭開頭,不敢再看。
“那就對了,”蟲婆陰森森地說,“你們幾個小豆女害怕了嗎?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呐,睜開眼睛,這才剛剛開始,要把你們看到的及時說給我聽。”
“我們不敢看,太嚇人了,嗚嗚。”“三豆”居然哭了起來,晶瑩剔透的淚珠滾出她的眼眶,惹人愛憐。
“一豆”“二豆”也梨花帶雨般,淚流滿麵,恰如雨滴嫩荷,露濕玫瑰,動人心弦。
張未央也似乎覺得“四豆”緊閉的雙眼動了一下,但他以為那是他的錯覺,或許三個豆女們也是看花了眼睛,產生了幻覺。
但接下來發生的事,就讓他心膽俱裂,魂不附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