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張未央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眼睛死盯住那條烤魚,饞涎欲滴,“我確實是聞到烤魚的香味來的。”
他咽了一口唾沫,心裏都伸出小手來了。他現在可沒心思去考慮那魚是從哪裏來的,雖然那確實有點不可思議。
“吃吧,”那老太婆把香噴噴的烤魚遞給張未央,依然沒有看他一眼,就像是她一直在這裏專門為張未央烤魚似的,“看來你已經餓壞了哦,我都聽見你肚子裏咕咕叫呐。”
張未央猶豫不決,但眼睛裏卻透出饑餓的光。
“隻有一條魚,我吃了,那您呢?”張未央幾乎流著口水說。
他心裏其實有許多疑問,比方說這個老太婆似乎知道他要來,在比方說這個叢林裏不聞潺潺的流水聲,也沒有涓涓細流的小溪湖泊,那魚從何而來呢?
“哦,別擔心,我會再釣的。”那老太婆固執地把烤魚遞給張未央,蒼老的臉上麵無表情,但聲音平和,暖人心窩。“你可以叫我魚婆,我一輩子都在這裏釣魚呐,也不知要釣到什麼時候哦。”
“那我就不客氣了,”張未央訕笑著,一把接過魚婆手裏香氣撲鼻的烤魚,狼吞虎咽起來,果然細嫩鮮美,齒頰留香,“我從來沒有吃過這麼好吃的魚呐,就連魚刺都入口即化。”
張未央一陣風卷殘雲,嘴裏稀裏嘩啦,一眨眼功夫,就將整條烤魚吞進腹中。他用手胡亂地抹了一下油光閃亮的嘴巴,顯然還意猶未盡,回味悠長。
魚婆忽然斜睨著張未央,張未央又是一驚。她看上去雖然老態龍鍾,但眼睛清澈黑亮,即使古井無波,卻不掩其生動犀利。張未央實在搞不清她到底有多大年紀,但從她的一頭雪白的銀發看來,肯定已到耄耋之年了。
張未央吃了烤魚之後,臉色紅潤,精神煥發。“您老剛才說就在這裏釣魚,可這裏根本沒有水呐,哪來的魚呢?”他一臉疑惑,怔怔地看著古裏古怪的魚婆。
“那你剛才吃的是什麼?”魚婆瞪了張未央一眼,麵露不悅之色,“難道我老太婆還會騙你不成?六七十年前我就在這裏釣魚了,那些人每天都來我這裏拿魚呐。我現在老嘍,不知道還能幹到什麼時候。”
魚婆有些黯然神傷,嘴裏哼哼唧唧,不知道在吟唱什麼古老的歌謠,但那聲音讓張未央心裏發顫。
“可我實在不知道您老是怎麼弄到魚的,”張未央奇怪地看了看樹梢,心想魚婆難道真的是緣木求魚嗎?“我還想吃呐,剛才的魚渾身透明,鮮嫩可口,簡直妙不可言哦。”
他舐了一下嘴唇,那烤魚的餘香猶在。他回想起被他吃掉的那條魚,似乎是條盲魚,就像小眼金線鲃。
魚婆沒有理會張未央的話,似乎對張未央的話不屑一顧。她費力地從屁股下麵摸出一根不足盈尺的竹竿,那竹竿扭曲如蛇,細若拇指,烏黑光亮。
張未央認得那是一種纏綿竹,這種纏綿竹從不單生,往往是兩根竹子緊緊盤繞而生,宛如一對情侶悱惻纏綿,相擁相偎,至死不渝,故名纏綿竹。
難道這就是魚婆的釣竿?張未央疑惑地想。
魚婆又從身上摸出一卷紅線,張未央覺得那不是線,而是鵝血藤。這種鵝血藤極其柔韌綿軟,散發出一股腥腥的味道。
魚婆將紫紅色的鵝血藤綁定在纏綿竹的一端,張未央明白了,那就是釣魚線了。
張未央等著魚婆係上釣鉤,心想要是魚婆願意的話,他可以幫忙。他看見魚婆的手哆哆嗦嗦,就連綁定魚線都很費力氣。但魚婆似乎並沒有要係上魚鉤的意思,而且張未央也沒有看見他預想的魚鉤。
魚婆用手指在身旁的一塊光潔的石頭上有節奏地敲打著,發出沉悶的“咚咚”的聲音,張未央疑心那石頭是空心的,因為他聽到了有如鼓聲的回音。
看來魚婆在進行某種詭秘的祈禱儀式吧?張未央好奇地想。但這跟釣魚有什麼關係呢?而且不可能在空氣中或樹枝上釣到魚吧?再說啦,還沒有看到魚鉤呐。
張未央幾乎忍不住要問問魚婆,但魚婆似乎有意冷落他,把他晾到一邊,他話到嘴邊又生生咽了回去。
如果不是他剛剛才美美地吃了那條烤魚,他就會認定魚婆在故作神秘,裝神弄鬼。
“嗯,它們來了,”魚婆眯縫著眼睛,自言自語地說,就仿佛活生生的張未央根本不存在似的,她繼續叩擊著石頭,就如同巫師的鼓點,詭異而蕩人心魄。“沒有它們,我老太婆什麼也幹不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