順著樓梯往下，出現在眼前的是一個圓弧形的地下空間。
周圍的牆上，都被人為地挖出了一個向內凹陷的空間，上麵用木板隔著，形成一個個彎曲的書架。書架上同樣擺滿了一本本圖書，不過這裏的書年代似乎更加久遠，從這裏看過去就能看清楚書本上麵覆蓋著的灰塵。地下空間的時間好像被遺忘了一般。
溫度也更加低。
我張開嘴巴，哈了一口氣，白色的熱氣就隨著我嘴巴的動作出現在空氣當中。
“這裏是國君特別的收藏。都是一些經典之作。”二號故意降低自己說話的語氣：“國君平時不喜歡將這裏對其他人說起，也就隻有我可以進入這裏，挑選一些書籍作為自己拜讀的目標。遊記在這一邊，從真實性的到略帶誇張的都有。不過，我確實不記得，你所說的凱斯特遊記。”二號一邊說，一邊走到一排書架邊上，抬起手，示意關於遊記的書籍都已經在這裏了。
“二號。”我長長地吸了口氣：“有什麼話需要對我說嗎？”
二號轉過身來，手上拿著剛剛從書架上麵取下來的一本書，整張臉隱沒在油燈未曾照亮的角落當中，不知道現在是一個怎樣的表情。
“我知道了。”他歎了口氣，說：“你是想說我的身份，對不對？”
我沒有回應他。
“我知道是誰和你說的，那個鐵匠。”他此刻說話的語氣變得陰沉起來：“我早就知道，他已經發現了我的樣貌，隻不過這麼多年來，都未曾來找過我。當時，那個女人出現在這裏的時候，我就知道，這個秘密就會在不久的將來被揭開。”
“所以，你真的是他口中所說的那個惡魔？”
二號笑了一聲。他的笑聲在這個圓弧形的地下空間來回回蕩：“惡魔？在這個世界上，什麼是惡？什麼是善？”
我說：“這時候就不要說這些了。”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問題。如果我不是所謂的惡魔，而是一個被描繪成好人，你還會在這裏問我這個問題嗎？”
“正是因為不知道，所以我才站在這裏問你。”
“那我給你講一個事實吧。”二號站在原地，繼續用陰沉的口氣說：“我來自於地下，就像是這種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被黑暗包圍著，甚至在一開始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在哪裏。是在我原本期待著的世界，還是說這隻是沉睡當中的我，一個虛無變換的夢而已？”
“我的出生，也是來源於一團黑暗。所以，別問我，我到底是怎麼來的，我也不知道。當我有了知覺和感官之後，我就已經在土壤當中了。隨著時間的推移，我慢慢地開始長大，旁邊的土壤也從一開始，對我來說像岩石一般堅硬變得柔軟起來。最後，我從泥土裏掙紮出來，終於看見了自己期待著看見的天空。你知道那一刻有多少震撼嗎？”
我沒有表態，打算繼續聽他講下去。
“然後，我從湖邊看見了自己的模樣。醜陋，惡心，讓人看了就覺得害怕。從那之後，我一直偷偷藏在森林裏，看一個個從別的地方到森林裏來狩獵的人類，他們的長相和我完全不一樣。完完全全。我就是一個怪物，長著和樹根一樣纏繞起來的藤蔓，一張醜陋到了極致的臉架在上麵。於是，我開始產生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