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為當初與她一別, 她為門口守衛阻攔幾次後, 就不會再執著地非要跟著我。我那時候, 其實也沒有把她看作一回事兒, 更不擔心我走了之後,接下來她自己一個人該如何在這陌生的地界生存。我連我自己的死活都未卜, 哪裏還顧得上管她。”

如果沒有那次意外的話……如果沒有的話,蘇姒可能一生都見不到她, 而她也隻敢在暗處窺伺蘇姒。

“不知道你還記不記得, ”蘇姒扳著手指頭:“我說她一生救過我三次。第一次, 是在大漠差點被馬匪劫走的時候。第二次,就是那個時候。”

四方妖王的位置坐得都不太平, 總有些妖明麵上爭不過就喜歡暗地裏來。那時候, 正適逢一個刺殺者前來,蘇姒也一如所有男歡女愛劇本裏演的一樣,撲過去推開了秦王。

沒辦法, 就那短暫的、不規律的、無從捉摸的見麵時間,根本不夠她施展一些暗地裏的小手腳。她為博取信任, 真實下了血本。

很痛, 血流得很多, 她幾乎當時就昏了過去。半夢半醒裏隻覺得顛簸和隨著呼吸而來的陣陣痛楚,她痙攣地想蜷起身子,聽見一聲輕淺的歎息。

秦王江定波歎完之後,臉上出現一些混合著的複雜神情,但是唯獨沒有夫人被刺的焦慮, 或者對舍身擋刀這種行為的感動。

他隻是平平靜靜地陳述,略有一些感歎:“夫人,你本不必如此。憑本王的實力,躲開這一擊易如反掌。”

蘇姒捱著痛,朦朧裏倔強地咬緊口風:“妾見大王性命有脅,內心焦急,情不自禁,願王上寬恕。”

就算痛得緊了,她也還在努力飾演一個癡心戀慕江定波的美人,泛白指尖掙紮著去搭秦王的手,似乎還在渴求與心上人的接觸。

“隻要王上無事,妾怎麼樣都願意的。”

江定波握了一下她冰涼的手,話語裏的意思還是冷淡又疏離,沒有一絲鬆動:“何必呢。”

她感覺她被放上了床褥,秦王鬆開了她的手,換成了陌生的、不熟悉的……有人在診脈。蘇姒從江定波的語氣裏已經判斷出來,這一招苦肉計依然對秦王不管用,還是輸了。

意識漸漸模糊,迷糊間聽到“不過……節哀……”之類的詞語,蘇姒在漸漸模糊的痛楚裏覺得好笑,想,就算這次不管用,大概也沒有下一步了,自己已經快要解脫了……雖然還沒有報仇成功,但是,算了吧。

好累啊。

再度醒來的時候,她以為自己會在閻羅殿上,沒想到,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一對海水藍的眼睛。

很久未見,她麵頰輪廓長得更為淩厲了,眼尾細長鋒利,兩眉纖直如刃,冷誚地站在那裏,像一支枝骨竦然、五瓣潔白的梅花。

這熟悉的、中原不常見的深邃麵部輪廓,讓蘇姒愣了好久好久,有一瞬間,她覺得時間在瘋狂倒轉,幾乎以為進雲韶府、進□□,三年以來機關算盡步步為營的試探都是一場在大漠夜裏寒冷的夢,醒來她還和這個異族女人跋涉在去往中原艱難的路途,還是路上具有蓬勃生機和野心、一天天完善著計劃的小姑娘。

“是你?”

她脫口而出。

隨後就要掙紮著坐起來,又被皎月姬慌忙摁住,搖了搖頭。近幾年,也不知道經曆了什麼,她中原話說得越來越流暢了:“你現在還不能這麼劇烈的動。”

蘇姒冷靜下來,轉轉頭環顧四周,還是架床雕欞她熟悉的□□內。她開始提出疑問:“你怎麼在這裏?”

皎月姬眨巴了一下眼睛,非常無辜地說:“我一直在這裏。”

“三年?……你是不是當初壓根沒走?雲韶府三年□□三年,你就一直跟了我六年?……你從來沒出現過?”蘇姒不可置信了。麵對這完全出乎她計劃外的情況,她開始極端煩躁,感覺原本規整的東西被打破了,弄亂了,她不喜歡這種感覺。連珠炮似的問了一串,她最後挫敗地說:“算了,這都不重要。你怎麼進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