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諾重,君須記(3)(2 / 2)

她終是沒有心了,那份因守候多年而一次次萎縮的心終是被折磨透徹了。

弦斷,音絕,手破。

王肆推開麵前的古琴,站起身來。身體由於久坐已僵硬。一個踉蹌,她差點就落入湖中。她嘲諷地笑笑,仰頭看著頭頂上的那輪明月。

古來物事皆無情。人喜時,人憂時,人苦時,人空時,這月光永遠是這般冷清。這月光,這麼亮,卻也這麼冰涼。

月光下,王肆那一襲月白色百合暗紋的羅紗廣袖長裙隨風晃動,那纖纖細腰被一條長絲帶所係更顯柔弱。如墨長發綰成驚鴻髻,略施珠釵。一眼看去,仿若空穀佳人,遺世獨立。隻是那清淺的玉容上,點點淚光盈滿傷痛,盈滿絕望。真真是梨花帶雨,蟬露秋枝。

王肆靜觀著這一湖清絕,心間早已是一片的冰清水冷。無人,無影,無聲,無息。這就是她年年的守候等待的結果麼?

第七年,她等到的結果終還是未曾改變。枉她日複一日的期待,枉她年年守約,枉她孤身獨往,枉她華服繁釵,終不過是她一人的情有獨鍾,終不過是她一人的守候天涯。

而那個曾許她一生溫暖,曾許她一世浮華的俊美少年,終是讓她流離半世,沉迷半生。王肆一展身形,飛身落到湖畔。

七年,我用七年的時間,來守候你給我的溫暖,幸福,終不過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七年,我用七年的時間,來尋找一個你許給我的幸福天堂。隻是一年又一年,你不在,景不是,終不過是自娛自樂,自訴心傷。

七年,我用七年的時間,來驗證當年你留給我的一句華美誓言。

你曾說此世,你定當攜我之手找到那個名叫落穀的幸福之地,予我一世溫暖,許我一生浮華。

而今,山盟猶在,情緣難續。沒有落穀,沒有你,甚至是你當年許給我的這一誓言也已經在七年的時間裏黯然消淡。

然諾重,君須記。卻不知這重諾不過是於自己的重諾,這須記不過是要自己不遺忘。於你,終也隻是輕言,終也隻是片刻便拋卻腦後,於你,隻能是輕言即忘。

王肆坐在湖畔邊的一塊石頭上,臉上勾起那抹慘淡到虛無的淺笑。此刻,讓我試著用微笑來細數這七年來你給我的傷。你曾說每一年我們都去找一處湖泊,終不信就找不到落穀了。隻是許下誓言之後的你便忘記了這份諾言,而我年年尋找,年年將下一次要去的地方懸掛在湖畔。一年又一年,不曾中斷。然而,一年又一年,你都不曾赴約。你不知,這冰冷孤苦的七年,我有多希望溫和如春的你能與我相依相伴,慰我心傷。

睜開眼之後,臉上仍是掛滿了淚水。無奈這淚水還是隨著微笑,奪出了眼眶。這份哀傷到底是傾盡了誰的風華,寂寞了誰的容顏。哪怕至此,此情依舊未央,此意依舊難絕。

七年,怕還是要再持續很多個七年吧?

隻是,時間等不了我的荒廢,而我等不起你的遺忘。所以,第七年,就這樣決絕地揮手對這份七年的堅持任性說聲再見。隻因我要去做更多的事情,我要自己護自己周全,自己保自己安好。

隻是,感情這東西,如若能夠一一把持,便也釀不成那麼多的悲苦淒慘。所以當日後王肆重新細數所有傷悲時,才明白,這七年的哀傷不過是蒼山一粟。

王肆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沒有留下任何標記,沒有留下下一個赴約的地點。因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下一處在哪裏,或許再一相見早已是那奈何橋上遊蕩的兩具魂魄。

“今歲良辰,明夕何再?仰觀驚前塵,念安天涯。”

黑暗的樹林裏顯現出一個黑影,那身影蕭索孤清的男子終是輕歎一聲,冷峻的麵上浮起一抹疼痛的哀傷。

念安天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