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精心調理,海棠的嗓子慢慢好了起來,人也漸漸養精神了,田夫人也就不再提什麼“賣肉”的話,依然讓她登台獻藝。
源休來千紅樓的次數還是像以前一樣廖廖可數,庭芳雖然盡量不著痕跡的跟他拉近心理距離,可是因為環境特殊,迫於形勢,庭芳隻能和這個男人勉強維持“君子之交淡如水”,兩人的友情遲遲沒有進展。
人是容易麻醉的,變成水仙的牡丹痛苦過後,漸漸也適應了新的身份,每天笑嗬嗬地送往迎來。
海棠和庭芳在無奈的煎熬中,慢慢也將那潛在的危險遺忘,在這樣的環境中,太清醒了是沒法生活的。
晚上,海棠和庭芳獻完藝,回小院的時候,庭芳沒回自己房間,她幾乎是掛在海棠的身上,跟著她徑直去了她的房間。
兩個姑娘相擁進屋,推開門卻發現田夫人和一個護衛坐在屋裏,似乎是在等著海棠。
看到她倆,田夫人對著海棠招了招手,兩個姑娘趕緊走了過去。
田夫人歎了一口氣,說:“海棠,我真不願意告訴你這個消息。”她指著身邊那個年輕的護衛介紹道:“這位是你父親的親衛,你家出事了”
海棠似乎早已把家給忘了,驟然聽到這話,愣了一愣,才道:“我家怎麼了?”
庭芳聽到“親衛”二字,也有點發呆,海棠的父親究竟是什麼人啊?怎麼還有親衛?
那個親衛雙膝一屈,跪下給海棠磕了一個頭,抬起頭來,神情哀傷,痛心疾首道:“小姐,大人去世了!”
“什麼?”海棠似乎有點著急,神色倒沒有什麼痛苦,她幾乎是脫口而出問道:“我爹是怎麼死的?”
那個親衛咬牙切齒道:“是被孔目官李瑗和左右兵馬使朱泚朱滔兄弟聯手殺害的!”
雖然剛剛還覺得突然,海棠已慢慢接受了事實。
以前,家庭對於她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歸宿感之類更是淡薄得幾乎不存在,家似乎隻是可有可無的,可是驟然聽到家沒了,她的心忽然變得空空蕩蕩的,好像遺失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樣彷徨一樣迷惘。
海棠雙腿有點軟,似乎站不穩了,身體搖搖晃晃,她用一隻手撐著牆,低下頭,長長的睫毛上泛著濕意,問道:“那我的家人呢?我哥哥他們呢?”
“全部遇害了!”那個親衛痛苦地說:“大人臨終前跟我說他對不起小姐,害了小姐一生!小姐,你心裏難過就哭出來吧,別太壓抑了。”
海棠仰起頭,眼睛眨了幾下,然後用很平淡的語氣說:“我沒你想的那麼難受,我在千紅樓過得很好。而且,我還要感謝他把我賣了。要不然,覆巢之下,豈有完卵?”
那親衛聽到海棠這樣說,似乎更痛苦了,他磕了一個響頭,發誓道:“小姐,我受你父親大恩,卻沒有能力給他報仇。現在朱家就隻有你這點血脈了!在下雖然無能,也斷不能讓小姐一直在這種地方受委屈。小姐,你照顧好自己,我走了,以後一定會回來贖小姐出去的。”
那個親衛字字鏗鏘有力,說完又給海棠磕了一個響頭,站了起來,頭也不回地走了。
海棠依然靠著牆,愣愣地站著。庭芳半天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想著剛剛聽到的什麼“孔目官”“兵馬使”,她抬頭看著海棠,眼神充滿疑慮,“海棠,你爹究竟是什麼人啊?莫非,莫非他是什麼節度使嗎?”
海棠沒有回答,田夫人依然坐著,聽到庭芳詢問,慢條斯理答道:“她爹是盧龍節度使朱希彩!你爹雖然也是個大官,比起海棠的爹來,級別還差得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