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形勢越來越危急,皇帝幾乎已經沒了應變能力,他下意識地點頭應允巡幸梁州,因為奉天兵馬太少力量太弱,渾瑊怕消息泄漏遭到李懷光的伏擊,就派人通知山南西道節度使嚴震派兵前來奉迎皇帝車駕。
嚴震派譴一位牙將馬勳先行去奉天奏報皇帝他將調兵五千迎接聖駕,然後命令大將張用誠點齊五千兵馬出發。
張用誠的兵馬行到周至,經過一座小山,隻聽得一聲炮響,山上衝下無數來路不明衣甲五顏六色疑似山賊的人馬來,足足有五六千兵馬,為首一個猿臂狼腰的年輕胡兒操著半生不熟的漢語哈哈大笑道:“張用誠聽著: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
那胡兒剛開始兩句說得挺順溜的,可是說著說著就停了下來,轉頭問他身後一名小嘍羅,“接下去怎麼說來著?”那小嘍羅無可奈何傾過身子附著他的耳朵唧咕了幾句,胡兒立即眉開眼笑大聲對張用誠喝道:“要從此路過,須留下買路錢來。”
張用誠疑惑不已,這樣一座小山,怎麼也有這麼多山賊?而且這些山賊還知道他的來曆!這年頭就算天下大亂,這些山賊胃口未免也太大了點兒吧?居然還想打劫官軍!
張用誠冷笑道:“你們既然知道我的大名,當然也應該知道我是山南西道節度府的兵馬使。你吃了熊心豹子膽嗎?居然敢打劫節度府的將軍,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那個要買路錢的胡兒笑道:“節度府的威風就不要擺了,老子今天要劫的就是你!乖兒子,你有種沒有?有種就放馬過來,老子跟你單挑。”
一個後生小子居然拿刀指著他的鼻子要當他“老子”,張用誠肺都快給氣炸了,當下不假思索,就要拍馬而出,張用誠的兒子張斌卻已快馬衝出陣來,朝著胡兒大聲喝道:“呸,你這個黃毛未退乳臭未幹的烏龜王八蛋,你算什麼東西,也不拿鏡子照照自己,就敢在我父親麵前賣老。”
張斌邊罵邊舉槍猛刺,胡兒嘻嘻笑著揮刀應戰,邊戰邊問:“你為什麼罵我烏龜王八蛋?烏龜我倒是見過,長得蠻可愛的,那王八蛋又是什麼東西?”
聽到一個連漢語都說不順溜的敵人這樣認真地虛心求教,張斌簡直有點哭笑不得,他沒好氣答道:“王八蛋就是你!”
那個胡兒大概知道不是什麼好話,他也懶得再問,開始認真應敵。兩人鬥了三個回合,張斌漸漸有點氣喘籲籲頗感吃力,又鬥了一個回合,那胡兒左手持刀架住張斌的槍,就在馬背上一扭腰,右手探出,一把抓住張斌腰上的絲絛,使勁一拖,張斌“撲通”摔到馬下,胡兒拿刀架住他的脖子,笑道:“別動!”
山賊陣營裏幾個騎兵衝了出來,每人手裏拿著一個倒鉤,眾人一齊動手鉤住張斌將他拖了過去。張用誠眼睜睜看著兒子落入山賊手裏,連救都不敢救,生怕他一動對方就會殺人。
那個胡兒拍馬上前三步道:“張用誠,你這個寶貝兒子總得拿萬兩黃金來贖吧?”
張用誠臉都快皺成苦瓜,“我又不是挖金礦的,哪來那麼多黃金?”
胡兒笑道:“這麼說你是不打算要兒子了?還好你這個兒子也算有點肉,最近鬧饑荒,我們已有好幾個月沒開葷了,你不想要的話,我這就回去把他烹了給弟兄們做下酒菜。”
張用誠大驚失色,“別,咱有話好商量,好商量”
胡兒高興起來,“這樣吧,這天也不早了,你就到我營中來坐坐吧,我有一個朋友想見你。”
張用誠猶疑道:“這”
胡兒沉下臉道:“什麼這呀那呀的,放心,我不會暗算你,你的肉太老,煮也煮不爛嚼也嚼不動。我朋友是真有事情想跟你商量,你不來也沒關係,今天晚上我們吃肉,既然烹的是你兒子,怎麼也得叫人送一碗肉湯給你喝。”
雖然萬分不情願,到了晚上,張用誠還是帶著兩三個屬下乖乖去了山賊大營,山賊們客客氣氣將他和他的屬下請進中軍大帳,甚至連他們的武器都懶得繳。
張用誠忐忑不安走進山賊的大本營,看到帳中坐著的幾個人,他不由揉了揉眼睛。他做夢也沒想到,帳中坐著等他的人居然是李懷光,那個抓他兒子的胡兒就侍立在李懷光身後,他兒子張斌也坐在帳中一個客座上,沒有被五花大綁,更沒被下湯鍋。
張用誠大吃一驚,“太尉?怎麼會是你?”
李懷光笑道:“不如此,怎麼能請到你的大駕?”
張用誠苦笑道:“請問太尉有何差譴?就是要用誠上刀山下油鍋,用誠也不皺一下眉頭。”
“張將軍果然爽快,我喜歡。咱們明人麵前不說暗話。”李懷光笑道:“大唐已是日薄西山,張將軍就算能去奉天成功把皇帝接到梁州,那功勞也是你們節度使嚴震的。但是,將軍如果能把皇帝的頭砍了來見我,那可是奇功一件啊。皇帝一完蛋,江山就得換主,他日我李懷光登基稱帝,一定會任命張將軍為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