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留夷醒來的時候覺得頭有些痛,像被門板夾過一樣。
睜開眼,入目是霧蒙蒙的天空,兩條黑色的鋼索自頭頂穿過,將天空分割成不規則的形狀。
她是躺著的,隔著衣服也能感受到地上的濕寒,當下一個鯉魚打挺站起來。
此處是一個廣常
廣場平整的石磚被水汽侵染成墨色,四周濃霧環繞,能見範圍內隻有右側高高的台階和台階上破舊的兩層小樓。
小樓看起來已經荒廢許久,外牆的髒汙的白瓷磚大片剝落,露出水泥色的牆體,反襯得樓頂的紅字招牌格外鮮豔,鮮豔得像剛上過漆一樣。
獨目山索道站。
這是哪兒?沒聽說過。
她試圖回憶自己為什麼在這裏,卻發現一個更嚴重的問題。
她失憶了。
右手不適地抓握了兩下,空蕩蕩的感覺讓她心髒一緊:她似乎丟了一件很重要的東西。
她條件反射地低頭尋找,這才看到腳邊還有十來個人,男女老少皆有,一個挨著一個,毫無知覺地躺在地上。
這些人穿著千奇百怪,西裝、校服、工作服尚算正常,還有兩個穿睡衣的。很難想象這些裝束會出現在同一場景,就好像他們的日常生活突然被定格,剪切強行拚接到一起。
她趕忙蹲身,將指尖搭在腳邊年輕男人的頸側。
指腹感受到皮膚的溫熱,以及頸動脈有力的搏動,她鬆了口氣,又如法炮製地檢查了所其他人,確定人都活著,這才起身。
垂目時無意瞥到自己身上的裝束,頓時覺得別人都不算奇怪了。
她穿著一身星空藍的交領窄袖勁裝,腰束同色絛帶,腳蹬雲頭履,長發在頭頂用發繩束起,發尾長及腰部。
怎麼看都跟地上這群人的風格相去甚遠。
右手空蕩蕩的不適感打斷了她的思索,她才想起來自己丟的東西還未找到。
眼神掃過周圍濃如牛乳的白霧,她微不可查地皺眉,總覺得霧中有東西在窺探這邊。
最終她目光落在那棟小樓上,當即撩起裙子,三兩步便跨上台階。
上了台階,才看到這並非兩層小樓,而是一個挑高兩層的大廳。頂上的透氣窗透出微弱的暖光,下層並排三個卷閘門,兩側緊閉,中間大開,門頭上掛著個標牌,寫著“售票廳”三個字。
門內燈光昏暗,隱約可見櫃台後坐著一個人。
謝留夷在進門的那一刻警惕地停住腳步。
這裏有些奇怪,不像有人辦公的地方。
左右兩邊的鐵質公共座椅翻倒在地上,水磨石地板上一道拖拽狀的汙跡從門口一直延伸到櫃台,汙跡旁邊分布著淩亂的抓痕。
水磨石堅硬耐磨,能在這樣的材質上留下如此深刻抓痕的,絕對不會是人手。
廳內漂浮著刺鼻的腐臭氣息,氣息來源似乎就是那道拖拽狀的汙跡。由於空氣潮濕,汙漬常年被水汽浸潤,並未幹涸,她用腳輕輕一蹭就掉了。
這麼容易蹭掉,為什麼要留著它發臭?
她抬眼看向售票窗口後的人影。
那人穿著髒兮兮的製服,麵朝桌子一動不動地坐在櫃台後,側影看著是個年輕女人。她對謝留夷的到來沒有任何反應,像一個木偶。
那人真的是售票員嗎?
說實話,這種時候謝留夷應該害怕的,可是她內心毫無波動,甚至有些手癢。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失憶之前,她到底是幹什麼的?
謝留夷正欲上前查看,忽聽台階下傳來喧鬧聲,回頭就見台階下已經有人站起來,從謝留夷的角度剛好能看見各式各樣的頭在四處移動。
想起廣場四周那隱藏著窺探視線的濃霧,擔心有人冒失闖入,謝留夷當即返回。
剛走到台階邊,就看到之前躺在她腳邊的小夥子已經靠近了濃霧覆蓋的範圍,試探性地伸出手去。
“回來1謝留夷臉色微變,高聲喊道。
然而已經晚了,小夥子半邊身子都探進霧裏,聽到聲音回過頭來,茫然地看向聲音來處。
不光小夥子,所有人都被謝留夷這一聲驚到了,齊齊抬頭,就看到一個藍色的身影風一樣地從台階上刮下來。
還未看清,突然一聲驚叫引得眾人驚恐地看過去。
隻見小夥子像是被什麼拽住了胳膊,一百八十斤的身軀就像沒有重量一樣,來不及抵抗便被拖進濃霧。
下一秒,他慌亂揮舞的手被人握祝
謝留夷抓住小夥子的瞬間感受到一股拉力,這力氣不大,起碼拖不動她。但是她怕把人扯成兩半,不敢跟這股力道硬扛,隻好順著力道被扯進濃霧。
進入霧中不過兩步,霧氣便濃得像要實體化一樣,能見度極低,水汽刺得眼睛都睜不開。
謝留夷當機立斷,右手順著胖小夥的身體迅速確定了拉扯他的東西的方位,搶上前用力踹過去。
隻聽到一聲尖銳的“吱吱”,拉扯的力道一輕,胖小夥被慣性甩到她身後。霧裏那東西……似乎並不強?
她護著小夥子後退,直到退出了濃霧也沒有放鬆警惕,麵朝著濃霧一路退回人群中。
等了片刻,霧裏的東西沒有追出來,謝留夷才回身。
眾人終於看清,救了那個胖小夥的藍衣人是個穿著藍色勁裝的年輕女人,身姿挺拔,頭發在腦後高高束起一個馬尾,看起來十分利落。
她麵容清麗婉約,美是美的,隻是冷著臉,看著像別人欠了她百八十萬。
謝留夷視線落在胖小夥左臂,剛想開口,卻突然不自覺頓住,憋回到了嘴邊的話,言簡意賅地吐出一個字,“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