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實際情況向你們交代了,你們滿意了是嗎?可是你們不要為難我女兒,不要批鬥她啊!不要把她遊街示眾啊,那樣她會生不如死的!她還小啊!”姍姍媽媽痛苦地說,讓她在女兒和兒子之間做出一個選擇,真的是太難選擇了,換做任何一個母親都會為此一夜之間白了頭,姍姍的媽媽交代完畢後肯定痛苦地快要死掉了,她臉色蒼白著、喘著粗氣,臉上充滿愧疚地望著失神落魄的姍姍……盡管她交代了問題,暫時保住了她的親生兒子的性命,可是接下來,她知道罪名成立,姍姍這樣一個花季的女生去要遭受那非常人難以忍受的罪,眾目睽睽下尊嚴被踐踏,任誰也會受不了,能不痛苦嗎?
紅小兵手裏稍微鬆了鬆指著姍姍弟弟的槍,把槍對準了在一旁遭受親人背叛、心痛欲裂著的姍姍,怒聲說到:“一切反動派、階級異己份子、國民黨嫌疑都要接受批鬥!凡是與國民黨嫌疑犯有一點點聯係就統統揪出來批鬥,更何況,剛才你親口招認了,招認了她是國民黨的狗崽子!”
“是,是,是的,我交代了,她是國民黨的後代不假,可是,你們不要忘記了,毛主席的意思是批鬥那些沒有改造好的地、富、反、壞、右分子啊!”姍姍的媽媽驚惶地說,她似乎知道一些毛主席精神,此刻,她想起了這句話,像是在河水垂死掙紮過程中抓到了一根稻草,死死抓住了這句話,想說服紅小兵,可是很快就被強勢的紅小兵給頂了回來。
“一人犯法,株連九族,現在全國上下都是這個形勢,不殺你們不槍斃你們全家就不錯了,不要再指望我們對你們有別的寬鬆!”紅小兵揮著手裏的槍,厲聲嗬斥著說。
“求,求你們隻在學校批鬥她,不要把她拉到大街上啊,她小孩子一個,和你們一樣大,就要成為街談巷議的人,她一輩子會毀了的!”姍姍媽媽哆嗦著嘴唇說著,她還和紅小兵繼續的回旋著,幻想事情有挽回的餘地,然而紅小兵是不給她一絲一毫挽回的餘地的……
紅小兵高聲說:“你們或多或少也知道了一些事情吧,政治運動升級了,要在全國清理階級隊伍,她本來就是階級異己分子的狗崽子,就是打死她也不足為奇!當時沒把她打成右派,是因為她漏網了。這一次把她這個漏網份子補上……誰知道她心虛地逃跑了……該死!這次不但要批鬥她,還要比別的壞蛋更嚴厲的批鬥她!”
姍姍媽媽流著淚辯解著:“她還小啊,肯定不是心虛地逃跑,一定是害怕無助地逃出來的,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放她一馬吧,來世我做牛做馬報答你,來,孩子,快給這些人跪下!”姍姍媽媽瞅著姍姍弟弟,用眼神示意他給紅小兵跪下,替自己的姐姐求情……
不等話說完,“崩咯”一聲,姍姍媽媽掙脫了勒在脖子上的繩子,率先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脖子上的繩子差點勒得鑲嵌入姍姍媽媽的脖子裏……姍姍的弟弟沒有反映過來母親的意思,並未和媽媽一起下跪,隻是愣愣地瞅著……大概他還太小,實在太小,不明白這些大人們都究竟在做什麼、究竟說什麼,為什麼要打架和殺人?
他幼小的心理是難以理解的,也是難以接受的……不光是小孩子,就連大人有時也理解不了……
姍姍被綁得死死的,她並不能立刻彎腰,也不能掙脫繩子,她動了動豎立著的脖子,抿了抿嘴,淒楚的、喃喃地說:“媽媽,您何苦呢?我不怪你,救弟弟要緊!你就把我的真實情況都告訴他們吧,人都有死的時候,我命不好,出身本來就不好,我是個不祥的人,肯定是我的出生克死了我的雙親,現在又克死了表嬸……很遺憾,我該死,我該早死的,不該活這樣長,又背上一條人命,我欠下的人命,幾生幾世還得清嗎?所以我真該下地獄,批鬥我?遊街示眾‘?那都是輕的,和下地獄,下油鍋相比,這算什麼?現在,不要因為我而害了你們一家人啊,就讓我自生自滅吧!……”
“不,孩子,不要這樣說自己,你不是,你的父母確實是被執行槍決的,那是因為打了敗仗,做了共和國的階下囚啊!還有其他許多俘虜一樣也在那場公審中判刑死去了啊,世上不單單隻你一個人有遺憾的啊……也不是隻有你有慘痛的身世啊,你不是一個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