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縱虎歸山(六)(1 / 3)

六、返越

勾踐返越那麼大的消息,幾乎立刻在吳宮裏傳遍了,香寶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正在逗著司香玩。

“你說……勾踐今天回越國?”笑意微僵,香寶轉身,看向梓若。

“是啊,聽說昨天夜裏大王在宴上說的。”梓若道。

“娘?”司香見香寶麵色有異,抬手拉了拉她的袖子。

香寶卻是置若罔聞。

勾踐,他終於如願了……

這一次夫差中毒,原本就是他為能夠順利返越所做的鋪墊吧。明明一早就是這樣打算的,他卻在她慌亂無措的時候,故意那樣套她的話。

多可怕的人。

沒了玩鬧的興致,香寶安靜下來。

下午的時候,香寶關了門一個人在房裏,連窗子被風吹開,她都沒有起身去關。直到感覺身後有人,她才回過神來。

“範大夫。”她看也沒看,便笑道。

站在她身後的範蠡微微一僵。

“你是來道別的?”沒有轉身,她輕聲開口。

身後的人沒有回應,她轉身看他,他的臉色看起來有些蒼白。

他看著她,近乎貪婪地看著她,仿佛想牢牢記住她的樣子,卻始終沒有開口。許久,他轉身要離開。

“範大夫。”她忽然開口。

他的腳步頓住。

“密林那一次,刺殺我的,是你嗎?”她問。

他猛地一顫,回過頭來。

“是你嗎?”她問。

“我不會傷害你的……”他終於開口,滿目蕭然。

“嗯,我知道。”香寶笑著點頭,她當然知道,若真是伍封,那一次,她早死了吧,哪那麼容易便逃出生天。

“香寶……”範蠡忍不住上前一步,似乎想碰觸她,卻終是生生地收住了手,“越國已複國在望,無需太久,你……可願等我?還了君上的知遇之恩,天涯海角,無論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他急急地說著,仿佛一個急於求得承諾的孩童。

“夫人,夫人!你開門,開開門呀!”門外,梓若的聲音響起。

範蠡仍然看著她,在等待一個承諾。

“夫人一個人在裏麵很久了,快把門打開……”梓若的聲音帶著一絲慌亂。

香寶定定地看著範蠡,他也看著她,不動。

有人在撬門。

“還不走?”香寶忽然道,“若是他們闖進來,發現範大夫在我房中,隻怕君上的計謀再妙,也脫不了身了。”

範蠡後退一步,神情有些狼狽。

咣的一聲,門被打開,梓若闖進房間的時候,隻見香寶一個人呆呆坐在窗前,麵上無喜無悲。

“夫人,你怎麼了?”

“頭有些疼,吹吹風。”香寶側頭,笑。

公元前490年,勾踐攜同夫人、家臣一並返越。

勾踐返越後,即將國都由諸暨遷往會稽。

“遷都?”斜斜地靠在軟榻上,夫差笑著撫了撫腕上的齒痕,“寡人以為他應該更沉得住氣才對。”

果然還是難忘會稽山圍困之恥嗎?

最寒冷的季節過去,園子裏的老樹抽出新綠,又是一年春天。

一轉眼,勾踐返越已有三年,史連卻仍留在吳國,或者……他是被丟棄在吳國的棋子,亦或許……他留下,是勾踐所布下的另一個局。

夫差聚集了吳國所有的工匠,神神秘秘的不知道在忙些什麼。

“梓若姐姐,門外有人要求見夫人,說是故人。”香寶剛剛喝了湯藥躺下,便聽到有丫頭悄悄對梓若道。

“夫人剛睡下,讓他等著吧。”梓若看了香寶一眼,見香寶閉著眼,便揮了揮手道。

故人?會是誰?

香寶閉眼躺了好一會兒,始終難以入眠,隻得睜開眼睛,起身:“梓若,讓他進來吧。”

“夫人醒著?”梓若微微有些訝異,隨即點了點頭,出去領了那人進來。

是文種,他瘦了很多,鬢間竟然有了許多的白發。

“子禽哥哥?”香寶有些訝異,有些驚喜,忙拉著梓若道,“梓若,他是我哥哥,我們許久沒見了,你帶她們都出去,我跟哥哥敘敘舊。”

梓若點點頭,帶著眾仆婢退下。

“見到你還好,我就放心了。”文種笑道。

“當然好呀。”香寶笑眯眯地點頭,“一天三頓都有肉。”

說完這句,她自己先愣了一下,好熟悉的話。誰曾問過她,她曾這樣答過誰?那些往事……竟然已經仿佛如前生一般遙遠了……

文種笑了起來,隨即仿佛又想起些什麼,抬手從袖中掏出一枚錢幣來,是越國的錢幣。

“給你的。”他將那枚錢幣遞給香寶。

“呀,還是子禽哥哥好,始終記得我最喜歡什麼。”香寶彎著眼睛笑納。

“是少伯讓我帶給你的。”文種看著香寶,緩緩開口。

香寶的手微微僵了一下,仍是接過,用袖口擦了擦,放在眼前端詳,笑眯眯地道:“果然還是錢最可愛。”

“這一回我是送神木入吳,供夫差建姑蘇台之用,本來少伯想來的,但是君上另有要事吩咐他,他走不開……”文種道。

“姑蘇台?”香寶眨了眨眼睛,這麼些天不見人,原來是忙這個,“夫差建姑蘇台做什麼?”

“驕奢淫逸之人,也不奇怪。”文種隨口道,“我們投其所好而已。”

“他不是那樣的人。”香寶下意識地皺眉反駁。

文種愣住,隨即上前一步:“你愛上夫差了?”

香寶沒有否認。

“香寶,他不會有好下場的,你不要……”

香寶忽然心亂如麻,再不想多說,初見文種的喜悅也煙消雲散。文種也看出些什麼來,又勸了幾句,悻悻地離開了,隻說今晚還得趕回越國。

“夫人,該歇息了。”見文種離開,梓若端了些點心進來,道。

香寶心裏煩躁,又不能對人言,隻得點點頭,爬上榻去。昏昏沉沉躺了好一陣,好不容易才有了點睡意。

入夜,夫差如往常一般踏進醉月閣,卻沒有見到香寶蹦出來,不由得納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