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
墓園,雪虐風饕。
沈初煙凍得通紅的雙手一點點拂開墓碑頂上厚厚的積雪,將一直揣在大衣懷裏的糕點拿出來,一一擺放在碑前。
看著照片上那張慈祥溫潤的笑臉,她仰頭逼回眼裏的濕潤,跪了下去。
“墨伯伯,您可能不想見到我,本不該在您生日的時候來打擾您,可六年了……我實在想不通我爸爸當初為何會為了獨吞公司股份而買凶殺您,雖然他已經認罪,但我總覺得當年的事有隱情……”
雪,一片一片落到沈初煙身上,很快給她身上裹上一層白衣。
長長的眼睫毛上凝結出一顆顆細密的水珠,出氣成冰。
身後,突然傳來“嘎吱嘎吱”踩雪的聲音,由遠及近,越來越清晰。
沈初煙一怔,不敢回頭去看,愣了一下後,慌忙地邊擦眼淚邊起身。
可還沒站穩,一道驚訝中透著毫不掩飾的恨意的尖銳聲音陡然響起:“是沈初煙!哥,居然是沈初煙!她怎麼敢來!”
沈初煙站起來,想低著頭離開,衣領被人扯住拽回來,一耳光“啪”得甩在她臉上,耳朵震得嗡嗡響!
墨曉芸牙齒顫得上下打架,瞪著她的眼裏恨不得射出刀片:“沈初煙!你爸害死我爸爸,害得我媽媽精神失常,你背叛我哥竊取商業機密,你們全家把我們害得家破人亡,你還有臉到我父親墓前來!”
沈初煙滿眸平靜地看向墨曉芸:“曉芸,如果你要泄憤剛才那巴掌我認了。但請你記住,我不欠你任何!”
說完,抬步就要離開。
她不敢逗留,更不敢去看墨曉芸身邊那個高大的男人。
“站住!”
男人陰霾冷沉的聲音穿透六年漫長時光,驟然響起。
沈初煙幾乎是本能地一下子停住,一股瘋狂的熱意直衝眼底。
一瞬間,仿佛時間靜止。
隻剩下耳邊呼嘯的北風,和不停地在她臉上刀刮一般舔舐的漫天雪花。
突然,男人冰冷有力的大手猛地捏住了她的下頜,一點點收緊用力,迫她抬眸。
沈初煙剛睜開眼睛,便對上了那雙陰駭可怖的冰冷眸子。
六年來,每每想起這雙眼睛裏的怒恨,她便不寒而栗。
六年了,他依然這般豐神俊朗氣宇軒昂,臉上的每一寸都是上帝精心雕刻的完美作品……仍是她從未忘記過的那張臉。
隻是,這整個蕭肅墓園,也不敵他身上那種讓人膽戰心驚的寒意。
墨涼川的雙眸裏,猩紅的怒意一層層碎裂開來:“沈初煙,你終於敢出現了?”
他捏著她下頜的手指,微微收緊,因為太過用力指節處已然泛白!
裂骨般的疼痛從下頜處傳遍全身,沈初煙卻死死咬著牙,麵上沒有半分怯懦。
她嘴角微勾,淡淡開口:“我未曾做過任何虧心事,為何不敢出現?”
話音剛落,一直站在墨涼川身後的墨曉芸蹭得上前來,穿著高跟鞋的腳狠狠踹到她肚子上:“沈初煙!你在我父親墓碑前好意思說你沒做虧心事?不怕天打雷劈嗎?”
沈初煙單薄的身子直接飛了出去,後腰撞在身後的墓碑上,又重重落在地上。
她還沒來得及爬起,一道黑影風一般卷過來,猛地抓起了她的頭發。
睚眥欲裂的墨曉芸按著沈初煙的腦袋,一下又一下,用力地撞擊在冰冷堅硬的水磨石地麵上:“既然來了,就用你的血來祭我慘死的父親!”
咚——
咚——
每一下,都帶著十足的恨意!
沈初煙始終一言不發,不躲不避不抗爭。
她雙手趴在厚厚的積雪上,凍得麻木通紅的手指用力彎曲,指甲摩擦地麵發出刺耳尖銳的聲音。
很快,她的額頭磕出了血來,鮮血將地上的雪浸染,駭心動目!
“住手!”
墨涼川冷冷的聲音響起。
墨曉芸不解氣地一甩手,像扔垃圾一樣丟開了沈初煙:“哥,你不會心疼了吧?她可是害我們家破人亡的凶手!”
沈初煙額頭上的血流下來,在臉上流下一道道駭人的血溝。
她的睫毛上沾滿了鮮血,視線裏墨涼川的影子全變成紅色,可那雙澄澈黑眸裏,卻一點點醞起了幾分希冀。
耳邊,響起當年他那句溫潤甜蜜的話:“煙兒,記住了:全世界隻能我墨涼川欺負你,其他人敢動你一分一毫,我要他的命!”
所以,墨曉芸這樣動她,他……終究是不忍的?
墨涼川一步步走過來,抬腳毫不留情地將碑前那些糕點踢飛:“曉芸,讓她滾!她死不足惜!她的血太髒,會汙了父親輪回的路!”
沈初煙瞬間麵如死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