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萬物有靈(1 / 3)

我睜開眼,發覺眼角的淚已經已凝結成冰。

這夢太真了,真到不願醒來,真到寧願相信醒來的自己才是在夢中。

“徒兒,你終於醒了。”是師父的聲音。

我揉著疼痛的腦袋,艱難地坐起身來,看見師父正站在我床邊不遠的地方。

“師父,你怎麼會在這裏?”說出這話的時候,我感覺聲音還飄忽在另一個空間裏。

“你已經沉睡了六十年了。”師父用略帶滄桑的語氣道。

六十年了?我腦袋轟得一響,好像有什麼瞬間崩塌:所以——一切都是真的了?我眼眶發澀,四肢無力,感覺有什麼悠遠沉重的東西一瞬間砸在心裏,猶如泰山壓頂,讓人窒息,讓人難受。

六十年,一個甲子,一個輪回。縱使夢是假的,時間卻不會騙人。

夢裏的那種感覺是如此的真實,即便醒來仍舊像刀子一樣在割著我的心。

為何為何,無論我是人是妖,結局都是悲劇?

“師父——!”我撲到師父懷裏,失聲痛哭起來……師父好像被嚇到了,僵了片刻才輕輕拍了拍我的後背,手足無措的樣子:“你看……這……為師最怕見女人哭了……沒事沒事……有師父在嘛……”

我淚眼婆娑,哭得像一個無助的孩子,明知道哭沒有什麼用,卻非得哭不可,因為不知道除了哭還能做些什麼。有些事情,即使拚盡全力,也無法挽留。

那日,我哭了整整一天,好像把這輩子的眼淚都提前預支了。我不知道這些眼淚是哪裏來的,像是無根的泉水一般汩汩而出,無窮無盡。呆坐著的時候哭,吃飯的時候哭,醒著的時候哭,睡去的時候哭,打開了閘門便無法收住。我知道這樣不好,畢竟已經七百六十多歲的人了,這個樣子實在不像話,抽噎著好不容易收住了,忽然間想到什麼又無法自止了。開始的時候是因為悲痛,後來又變為委屈,在這個世上,沒有什麼比委屈的淚水來得更真摯。

那時我突然明白,不要妄想跳過人生的任何一個階段,否則日後肯定要加倍奉還。比如我吧,因為從來沒當過小孩,現在就還回來了。

師父對於我這種神經質的行為不置可否,像個沒事人似的,偶爾過來看我一回見我還在哭便默默離開了。好像在打量自己的麥子,過來一看:嗯,麥子還沒熟,我改日再來收割吧。

第二天,我眼眶紅腫地出現在師父麵前。

“嗯,不過,為師以為你要把這畢方宮淹了才罷休呢!”

“那豈不是水漫金山?”我忽而想到了白娘子的故事,鼻子一酸,又要哭。

“打住!”師父身子一震,做出噤聲的手勢。

“方休不哭,命運如此捉弄我,無非就是想看我哭,我偏不哭!”我抽了抽鼻子,堅定地道。

“嗯,這就對了嘛!”師父憨憨一笑。

“師父,縱使是夢,我卻仍舊深愛了一場。雖然結局仍是悲劇,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還是會選擇回到那樣的夢裏。”

“現在你知道為師為何喜歡睡覺了吧,相較於現實,夢更加絢爛,更加精彩。若是可以一輩子活在美夢之中,又跟生活在現實中有和區別呢?莊周夢蝶,莊之幸也;蝶夢莊周,蝶之悲也。”

“師父,怎麼辦,我覺得自己已經身陷夢裏,無法自拔了,我怕有一天我會沉溺在那裏再也無法醒來。當一切都變得撲朔迷離,真也好,假也罷,或許都沒有那麼重要。”

“是啊,為師又何嚐沒有過這種想法呢?可即使是夢也有美夢與噩夢之分,有你無法掌控的時候,與其沉溺夢中,不如把握現實。在現實中,你的一切結果都由你自己的抉擇決定,你的未來由你創造,你的命運由你自己把控。通過自己的努力獲得的人生不是更值得珍惜嗎?為師說了這麼多,如果你還不醒悟,便是你的癡了。”

是我太癡了嗎?是啊,雖然這場夢如此美好,可說到底,做夢的隻是我自己。

我用了好長時間來說服我自己麵對現實。

等我從這場夢境中緩過來,忽然有種大徹大悟的感覺:一切有為法,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應作如是觀。

我終於明白了幻身的含義:當你看破真假,你想什麼什麼便是你。

後來,我再沒刻意做夢。或許是對我心中的潛意識有所忌憚了吧,夢也沒來找過我。就這樣,恍恍惚惚已到了來到冰獄的第八百個年頭,師父讓我住進了畢方宮的第六層。

我再沒用相思毫在牆壁上寫過什麼字,怕回憶,怕不真。

師父大概看我調整的差不多了,開始教我新的法術,出乎我意料的是,這次他沒有賣關子。

“徒兒,你知不知道一個人一旦得了道,不但可以溝通天地,還可以與世間萬靈有所溝通,並且駕馭它們。”

“天地沒有語言,與它無言相對即是溝通,可萬靈是有自己的語言的,語言不通,如何溝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