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忱略一頷首,將筆記本裝進包裏,提著包跟著吳晟一起離開病房。
*
WE大樓。
陸忱剛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一高大身影站在落地窗前,身形筆直,灰色西裝挺立,宛若巍峨高山屹立。
未經過自己允許能夠進入陸忱辦公室的,也就隻有他了。
“老三。”陸忱低聲喚了一句,“這麼急急忙忙把我叫回來做什麼。”
“你這兩天倒是消失的徹底。”易明勳緩緩地轉過身,表情清冷中帶著一抹戲謔。
陸忱緩步走了過去,自顧自的坐在桌子旁邊,倒了一杯茶水。
茶是好茶,隻是有些冷了。
“楚凝出車禍了,我在醫院陪她。”
易明勳似是早就知道,並沒有多大的反應,隻是瞥了他一眼:“沒想到阿忱你也有這樣癡情的一麵。”
陸忱聽出易明勳話中的嘲諷,倒也不客氣道:“彼此彼此。老三你不也是為了那個老板娘丟了魂。”
易明勳眸光閃過一抹異色,挪開步子,也走到桌子旁坐下。
“本來你的私事我不應該多問,但這個楚凝你到底打算怎麼處理。”他對冷茶並沒有興趣,隻拿著個小巧的杯子在手中玩弄。
“處理”這個詞語,讓陸忱蹙起眉頭來,他不喜歡這個詞語用在楚凝的身上。
見陸忱半晌不說話,易明勳又開口,這次比之前還要刻薄些:“看來這小姑娘跟車禍有不解之緣啊。之前的一場車禍讓她變成孤兒,現在又一場車禍……而且這兩次車禍背後的原因,你都難逃其究。阿忱,你的感情用在誰身上都好,偏偏唯獨這個楚凝不行。”
“好了,別說了。”陸忱放在桌子上的手漸漸握緊,似乎要將薄胎瓷杯給捏碎般。
易明勳嗬笑了一聲,也不再繼續那個話題。
點到為止。話說到這個份上,他相信陸忱心中自有分寸。
“說說看,你來找我到底什麼事。”陸忱將杯中冷茶一飲而今,舌尖喉嚨裏盡是綿長的苦澀滋味。
易明勳的表情嚴肅起來,說道:“老頭子估計就這兩天了。”
陸忱猛地一怔,目光望向麵前的男人:“這麼快。”
“不快了。熬也熬了大半年了。”易明勳無比平靜地說:“再說這段日子天氣太冷,他的狀況更差了些。”
陸忱沉默半晌,隨後道:“你準備動手了?”
“不是我準備動手,而是那些人已經蠢蠢欲動,不安分了。”易明勳幽幽的看了一眼好友,淺灰色的眸子中殘酷野心毫不遮掩,暴露無遺。
他本就是易家長子,卻因為多年前的一場恩怨,被奸人掠出,棄置偏僻鄉鎮。自己的母親因為失去孩子,苦苦尋找三年無果,最後在極度抑鬱中選擇吞服安眠藥自殺。
老頭子在母親死後沒多久就再娶,後母嫁進來的時候,帶著一對兒女——易明宇,易明蕾。
易明宇隻比易明勳小兩歲,易明蕾比易明勳小上三歲。這其中的含義,自然不必細說。
再次回到易家,易明勳感受不到半點暖意,隻有惺惺作態的客氣。
這些年來,他在易家行事低調,不爭不搶,暗地裏卻在調查當年往事的真相……真相,從來比想象中更加黑暗齷蹉!
“金錢和感情,哪個更重要?”易明勳冷不丁來了一句,陸忱被他這問題問的猝不及防,一時間無語。
他們都是擁有幾輩子花不完的錢財,他們都有旁人豔羨不已的身份地位,當然,他們也有為人不知的孤獨。
高處不勝寒。
“你拿這個問題問一個商人,不是在開玩笑嗎?”陸忱瞥了他一眼。
“阿忱,難道你現在還能肯定回答,金錢比感情更重要?”
易明勳笑了,比陸忱的笑容更加嘲諷。
陸忱一時間無話,心底又暗暗地問了自己一遍同樣的問題,忽的對易明勳的詢問有些惱怒不滿。
“我現在就準備動手,等到老頭子一咽氣,就開始收網。”
“那母子三人你打算怎麼處理?”陸忱擰眉。
易明勳唇角笑容冰冷,沒有半點感情,輕輕地說:“有情飲水飽,他們有感情,金錢就歸我好了。人,總不能貪心。”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好,我這邊會全力協助你,隨時等你通知。”
陸忱了然,看著他淩厲的棱角,心底驀地生出一陣蒼涼的味道。他們這些人,本質上都是一群蠅營狗苟的可憐蟲。
他的眼前忽的又想起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睛,她真摯又深情的目光,她毫無保留的感情。像是一抹溫暖的陽光照進黑暗的、深不見底的幽井中。
心底一個決定悄悄地誕生,他想要守護住那最後一抹純淨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