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凝聞著陸忱身上的味道,心頭浮起一絲很奇異的感覺——為什麼自己情緒很煩躁的時候,他還能這樣耐心的對待?而且,她的情緒也會漸漸地恢複平靜。
“好好睡,別又摔下來了。”他的將被子角掖好,說,“看來我應該在床的兩邊按上護欄才好。”
他說完這話,重新的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輕聲道,“阿凝,放心睡吧,我一直在你邊上守著的。”
聽到他這話,楚凝緩緩地閉上了眼睛。
對於自己身上發生的變故,她依舊還有點難以接受,不管是綁架還是失明的事情,總有種讓她處於似夢似幻的夢魘中。
這一夜,楚凝始終處於半夢半醒的狀態,她總覺得自己,就像是一個孤獨的旅人,在黑暗中步履蹣跚卻找不到光明。
一夜過去。
昏昏沉沉的睜開眼睛,一貫的黑暗,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她隻能依靠著耳朵,努力的去辨認一切外界的聲音,來弄清楚時間。
楚凝隱隱約約聽到了外麵的嘈雜聲變得頻繁,心想該是到了早上了。
一想到自己看不到早上的陽光,連時間都分不清,她心頭就一陣悲哀。
喉嚨有些幹澀,她撐著身子坐起來,習慣性的伸手朝著一旁的櫃子試探,桌子上麵應該會有水杯吧?她隻能慢慢的挪動著手,憑著手指的觸感來尋找杯子。
奇怪,怎麼沒有呢?
楚凝的手摸索半天,終於找到了像是杯子的物件。她憑感覺一抓,卻聽得清脆的一聲“哐”。
杯子落地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裏顯得格外的刺耳。
她的手幾乎是僵在空中,凝固成永恒的姿態。
陸忱正在浴室裏洗漱,忽的聽到外麵的動靜,連臉上的水都來不及抹幹淨,快步的走了出來,“阿凝,你怎麼了?”
隻見楚凝身子半傾斜,安然無恙的坐在床上,隻是地上多了個玻璃杯,杯口磕破了一道口子,裏麵半杯水也灑了一地。
聽到陸忱的詢問,楚凝如夢初醒一般,腦袋緩緩地朝著他那邊轉過去。她的眼睛還是睜開的,隻是失去了焦距,純黑眸子裏隻剩下空洞,再無光彩。
“阿凝,你醒了。”他看到她這模樣,以為她是嚇壞了,趕忙走過去安慰道,“沒事,隻是個杯子磕了。”
“……”楚凝還是毫不做聲,像是一根木頭一樣呆呆的坐在床上。
陸忱越是雲淡風輕的安慰,越是讓她感覺到挫敗。就連拿一個杯子喝點水,這樣的小事,她也沒辦法做到……深深地挫敗感,這生活中的一點一滴,都在提醒她雙眼失明的殘酷事實。
凝視著她這悵然若失的模樣,陸忱的心頭一緊。打從楚凝醒過來,無論是身體狀態還是精神狀態,都讓他憂心重重。
尤其是,她這一反常態的沉默。如果是僅僅對他冷淡少言,那陸忱反而不用擔心。偏偏她就算在麵對林巧或梅若的時候,也話說的可以。
仿佛失去了視力的同時,她也失去了說話的能力。
“阿凝,你是要喝水嗎?我這給你倒。”陸忱拿了個新的杯子,趕緊倒了一杯溫水。
他抓過楚凝的一隻手,緩緩地將那杯子放到她的手上,然後又抓過她的另外一隻手,讓她可以把杯子穩穩地握住。
這個過程,他無比的耐心,像是教導著幾歲的幼童一般。
楚凝緊緊地握著那個玻璃杯,心頭悶悶的,拿著杯子,像是泄憤一般,咕嚕咕嚕的一口氣將整杯水都喝了下去。
嗬,自己現在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廢人了,連拿杯子喝水都做不到。
如果自己真的不會恢複的話,那她活著還有什麼意義?她不但沒辦法拿起畫筆來創作設計,就連後半生都靠著別人來照顧?
她無力的垂著腦袋,隻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不想理會外界的一切。
“阿凝,我知道你現在很難接受,但是我跟你保證,這都隻是暫時的。”陸忱感受到了楚凝身上那種自我封閉的氣息,不由得開口安慰道:“不要害怕阿凝,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這段時間,你的行動不方便,需要什麼就跟我說。要是有不方便的,我還請了個護工,你可以叫她幫你。”
陸忱少見的溫柔,讓楚凝更是難受。
陸忱這是在可憐她嗎?可她不要他的可憐……
她想起瀕臨死亡的那一刻,她心裏想著的、念著的,依舊是陸忱。她甚至想,如果真的能夠逃過這一劫,她或許不應該再逃避,應該選擇正視自己和陸忱之間的感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