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京回到大阪,鬆尾一家的興致都很高,鬆尾大貴跟妹妹炫耀著他遇到了自己的偶像手塚國光還拿到了簽名,鬆尾春日一邊大呼可惜一邊也嘚瑟著說她遇到了網球天才少年道明寺律,兄妹倆走在前方打鬧說笑,鬆尾先生拉著鬆尾太太跟在後麵。看著兒女們臉上的笑容,鬆尾先生也笑彎了眼睛,眼角皺紋裏的滄桑似乎也被舒展開來。隻有鬆尾太太,顯得有點沉默過頭了,她一直低著頭若有所思。
夜深人靜,鬆尾一家都陷入了夢鄉中,鬆尾太太在床上輾轉反側,想了想她還是翻身起床,摸黑進了浴室,打開燈,狹小的室內瞬間變得亮起來。鬆尾太太洗了把臉,她抬起臉,愣愣地看著鏡子裏的人,寬鬆的粉灰色睡衣包裹著水腫囫圇的身材,她不禁伸出手碰到了鏡子……鏡子裏的倒影和她手貼手,這隻手一點都不好看,又圓又肉,不僅不細膩,反而很粗糙,滿滿都是歲月遺留的滄桑。
鏡子裏的人長得也不好看,就是一個正常的上了年紀的歐巴桑。曾經烏黑秀麗的長發燙成了一頭蓬鬆的卷發,年輕時白皙柔嫩的肌膚也不在了,泛黃粗糙的肌膚,倔強黑亮的眼眸也變得黯淡渾濁,臉上掛著洗完臉的水珠,順著臉頰滑落……
鏡子外的人眨了眨眼睛,鏡子裏的也眨了眨眼看,還是不好看,一個普普通通的中年婦女,臉上的皺紋布滿了風霜和滄桑。
鬆尾太太哽咽了下,眼神變得模糊起來……
她看到鏡子裏人和她手貼手,平滑的鏡麵詭異地蕩出了波紋,鏡子裏的人影也隨著波紋逐漸變化,直到鏡麵再次清晰起來——剪裁貼身的英倫風學生製服,白皙清秀的小臉,嘴角彎起來笑得天真美好,有著黑色馬尾的少女,一雙透亮的黑眸特別地引人注目,顯得青春而活力。
那年二八年華,正是青春年少,初生牛犢,心比天高——
“我考進英德了!媽媽我考進英德了!”少女歡呼雀躍的聲音響起,逐漸散去……
“f4,你們就是這麼得理不饒人嗎?!!”為了正義,少女昂起下巴,眼神狠狠地盯著四位外形出色的過分的少年,倔強的她毅然決然地站在了校園王者的對立麵。
回憶像電影一樣,一幀一幀地在麵前閃現,
“你沒事吧?”金發紫眸的精致少年向她伸出了手……
“牧野杉菜!你是本少爺的女人!!”傲慢囂張的卷毛少年抬起頭,看似不屑的眼神深處溢滿了滿滿的在意……
“杉菜,你為什麼要搶我的道明寺sama!”有著櫻花色長發的美麗少女崩潰地跪在地上,歇斯底裏,聲淚俱下……
“是你?”輕狂邪氣的紅發少年優雅地在宴會上搖晃著紅酒杯,眼神意味深長……
“小優是誰?”英俊雅致的眼鏡少年眼神冷淡,眉眼間全是不悅……
英德,f4,櫻子,小優……遙遠得就像上輩子發生的事一樣……
“我不會彈鋼琴!”華麗宴會上的大呼小叫,丟盡了他的顏麵。
“杉菜,跟我回中國吧……”沉溺在了那雙溫柔的藍眸裏,拋棄了所有的理智甘心沉淪床第。
“杉菜!”藤堂學姐笑意溫柔,
“杉菜!”花澤學長意有所指,
“牧野杉菜!別在本小姐麵前撒野!”冷豔絕色的紅發少女甩著鞭子,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就像是睨著一隻螞蟻……
“杉菜!”織部順平帶著勾引的試探,
“杉菜!”小優帶著擔憂的眼神,
“杉菜,我們分手吧……”他精疲力竭的話語擊垮了她所有固執難看的偽裝!
“……”
鬆尾太太一個恍惚差點栽倒在洗臉池裏,回過神,使勁地搖頭……鏡子裏青春少女不見了,出現還是那個一身滄桑的中年婦女。
她開口,呢喃著,“過去了,都過去了……”
她已經不是牧野杉菜了,她是鬆尾杉菜。
在人生最美好的年齡裏,她遇到了最美好的他,然而終究是自己的虛偽出軌,辜負了這世界上最好的真心。
離開阿司後,她有過怨恨,有過希冀,有過後悔,有過自嘲……然而所有的情緒都在歲月中沉澱淹沒……唯有遺憾一直伴隨著她,輾轉多年,無法遺忘。
——相遇太早,是她不夠好。
這些年,她也經曆了很多事情,離開了阿司,離開了英德,離開了上流社會那個浮華耀眼的世界,日子總要走下去……
一家人搬到大阪後,不到一年,父母離婚,父親帶著弟弟回了鄉下老家,父親覺得城市的燈紅酒綠會讓人迷失雙眼,他選擇回到鄉下。母親一直沉溺讓她嫁入豪門的妄念裏,日子過得渾渾噩噩,酗酒,賭博把家裏弄得一團糟——直到一次因為酗酒過馬路時沒看紅綠燈被卡車碾壓而過……辦完了母親的葬禮,父親問過她要不要一起回鄉下。
那時候的她依然倔強,甚至覺得父親是恨她和母親的,恨他們的異想天開讓一家人遠離了在東京時幸福平凡的生活,她也恨父親,恨父親為什麼一開始就放棄了她隻帶走了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