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二年(公元207年),南陽臥龍崗,是夜,大雨急落,廬中孤燈如豆。
一隻慘白的左手急促地拍打在籬笆木門外,那隻左手的食指與眾不同,靠著中指的一側有串刺青小字,像某種詭怪的符咒,在黑暗之中顯得驚心動魄。
草廬內,鋒眉斂目的中年男子手執羽扇,聽到敲門聲端坐如鍾,神色間憂仲不絕,良久,忽而下定了決心,從懷裏摸出一枚形似老虎的青銅符節,分開來一半遞與了身旁的女子。
羽扇輕揮,油燈噗嗤一聲熄滅,冒起一股青煙,敲門聲戛然而止。
萬籟俱寂。
有關墨家機關城唯一的線索,便就此一分為二了。
......
“喀喀喀——”
奇怪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我叫醒涯叔,這將是我們最後的機會。
我們已經在這個沒有一絲光線的密室裏困了整整三天。
三天前,在涯叔打開最後一道石門的瞬間,我們腳下的石板地麵頃刻間消失,瞬間的失重使我們都陷入了昏迷。
醒來後,我們已經被困在了這個伸手不見五指的石室裏,隨身的背包全部不知所蹤,僅剩了我之前隨手放進軍工褲袋裏的半瓶水。
石室裏隻有我和涯叔兩個人,阿九、老閆,飛哥全部失蹤了。我猜測,石板地麵下的石室並不止這一個,我們五個人隨機的掉了進去,然後各自都在黑暗中等待死亡。
“喀喀喀——”
自我們掉進來後,每過一段時間,都能聽到從牆壁深處傳來的奇怪聲音。
涯叔說聲音響起的間隔時間是三個時辰,相當於現在的六個小時,聲音應該是牆後機關啟動所產生的。
隻要我們能找到石室的破綻,就有重見天日的機會。
我們花了整整一天在黑暗之中摸遍了整個石室,然而石室真的隻是一個石室,除了我和涯叔兩個大活人以外,空蕩蕩的什麼也沒有,連一絲石板結合的縫隙也沒有,似乎整個石室是天然形成的,而我們自石室誕生之初就在裏麵。
在過去的三天裏,我們精疲力竭,經曆了絕望的痛苦和歇斯底裏的吼叫後,是長時間的沉默。
沉默其實才是最壓抑的,感覺自己身處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整個世界僅剩了你孤零零的一個人,這樣的壓抑我最承受不住。
我一向不畏懼危險的機關或是駭人的迷局,獨獨隻是害怕這種被整個世界遺忘的感覺,在黑暗中,人的思緒發達到了極點,每一個神經元都可以構想出一百萬個故事,我甚至在想,是不是我從來都沒有存在過,我隻是一團腐肉,一個真空宇宙中遊蕩的粒子,一切的經過都是我自己臆想出來的?
又或者其實涯叔也是不存在的,隻有我一個人,整個世界上都隻有我一個人,甚至連世界也是虛無的。
難怪科學家說,隻要把一個人關在一個什麼也做不了的房間裏,不出七日,他一定會發瘋。
僅僅七個小時,我都快奔潰了。
每當這個時候,我都會叫涯叔掐我一下,隻有痛覺不會說謊,隻有痛覺,會讓我感到真實。
神經末梢傳來的刺痛,讓我混沌的大腦清晰過來,我知道我們隻是被困在了石室裏,僅此而已。
設計機關城的墨子真是個天才,他的陷阱底下從來都不是什麼尖刀利劍,而是你自己,他從不主動殺人,卻會讓你自己殺死自己。
“你聽,這聲音。”
在我們掉進石室的42個小時後,涯叔終於發現了什麼。
涯叔不是尋常人,這是我從最初見到他時起就產生的感覺,雖然看模樣,他比我還要小上幾歲。
“我們坐在石室中央,正麵為北,後麵為南,左是西,右是東的話,形成四相,四相生八卦,八卦而變六十四爻,從而周而複始變化無窮。”
“而我們兩個人,正好就是太極的兩儀。”
什麼意思?我聽得一頭霧水。
我的疑惑還未問出口,涯叔憑著對我的了解,已經自覺的解釋起來:“這間石室是正方形的,而它的外圍是一個圓。我總感覺機關的聲音從四麵八方響起,每一次都會變一個方位,根本不可捉摸。直到第六次,聲音從西南方向,正方形石室的一個棱邊傳來,要知道設置一個機關需要空間,在正方形石室的棱角上,無論如何是沒有空間設置一個龐大的機關的。因此我突然想到,控製這間石室的機關,應該比整個石室還要大,象一個圓形,將石室包圍在內,隻有這樣,機關的聲音才會從各個方位傳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