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在了原地,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男子跟上來看了我一眼,裂開嘴擠出一個笑容,安慰我說:“孩子跟你開玩笑呢,阿妹這閨女,就愛和外人開玩笑!”
開玩笑?見我半信半疑,男子挽起袖子敲了阿妹一個暴栗:“你這孩子,老愛嚇人,看把叔叔給嚇的,還不快給人賠不是!”
阿妹吐了下舌頭,嬉皮笑臉的對著我鞠了個躬:“叔叔,對不起!”
然後一溜煙跑出去多遠。
男子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叫大豬餘,是村裏頭養豬殺豬的,阿妹是我家閨女,不懂事,你別往心裏去!”
這話說的,我能不往心裏去嗎?你們這個村子本就古裏古怪,哪有見了來人往柴房裏關著的?隻是眼下搞不清楚他們的用意,我隻好自己在心裏多留一個心眼,假裝嗬嗬一笑,毫不在意的去握大豬餘伸過來的手。
“沒事兒,小孩兒嘛,都愛玩鬧,那啥,我叫黃山!就是黃山歸來不看嶽的那個黃山!”
“看來大兄弟在家裏排行老三,不過那什麼嶽我就不知道是個啥子了。”大豬餘擾擾頭,顯然是沒聽過這句詩,在當地的土話裏sh和s是不分的,山和三聽起來就是一個音,不過他也沒多問,我也就沒再解釋,跟著他往一家小樓裏走。
這棟小樓與村裏隨處可見的兩層小樓不同,雖然也是兩層,不過樓下沒有豬圈,四周打掃得異常幹淨,纖塵不染,門口也沒有家家都有的獨眼鬼的雕像。
獨眼小鬼?我腦海裏靈光一閃,那小姑娘相當於也隻有一隻眼睛,二者會不會有什麼聯係?
我還沒想明白,人已經進了小樓,小樓裏沒有電燈,也沒點燭火,昏暗得很,剛一進去,就竄過來一個低矮的黑影湊我身上,聞來聞去。
等她聞完離得稍遠了才看清,是那個拄著拐杖的老婆婆,怎麼拄著拐杖行動起來倒如此的敏捷,還有這一見人就聞是個什麼道理?
大豬餘站我旁邊對那老婆婆恭恭敬敬的行了個禮,喊了一聲師婆婆。
看來這師婆婆在他們村民的心裏儼然已成了神明的象征。
師婆婆朝大豬餘點了下頭,大豬餘就轉身出去,關上了小樓的門,一時間隻剩我和這個師婆婆兩個人,站在堂屋中間。
師婆婆身後供奉有一尊神像,是個額上有一隻眼睛的獨眼女童,紮著兩根紅頭繩的朝天辮,和剛剛的阿妹如出一轍,我甚至都懷疑這女童像就是按照阿妹的模子雕刻的。
獨眼女童坐在一個臉盆大圓缸中間的乳白色水晶石上,缸裏盛滿了清水。兩旁新點了兩柱香,青煙繚繞不絕。
師婆婆睜著一雙渾濁的眼睛從上到下的看了我一眼,然後慢悠悠的轉身,從女童像的座下抽出來一個泛黃的信封。
她的臉色蠟黃幹癟,尖嘴猴腮,聲音腐朽沙啞,聽起來如同一個將死之人,她開口問我:“你和他們是什麼關係?”
我一愣:“他們?哪個他們?”
師婆婆嘴角向上勾起一個弧度,似笑非笑的看著我,從那個泛黃的信封裏抽出來一個東西,遞到我的麵前。
我接過來,發現是一張照片,背麵寫著一些我不認識的歪歪扭扭首尾相接,如同蝌蚪一樣的文字。
這些文字我似乎在哪裏見到過,一時半會卻也想不起來了,我隻好翻過照片來看,這是一張彩色的照片,難得在這麼封閉的村子裏還能有一張彩色照片,照片上烏泱泱站滿了人,隱約可以從人縫間看到,後麵有連綿的大山,和一個二層小土樓,看樣子應該是在這村子裏照的照片。
照片上穿著樸素簡陋的村民占了大半,還有幾個人穿著衝鋒衣,背著登山包,看樣子像是來徒步旅遊的驢友,所有的人都對著鏡頭,笑得格外的燦爛。
等我看清楚其中一個人的臉時,我如遭五雷轟頂,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個人剃著簡單的平頭,站在照片最中間的位置上,笑得沒心沒肺,那個人的臉幾乎和我的一模一樣。
隻是,他看起來已有四十來歲,顯得比我要老得多。
我一開始認真看,很快又發現照片左邊角落裏,一個頭戴遮陽帽的男人,酷酷的麵無表情,正是涯叔,而在涯叔旁邊,一頭卷曲長發,美豔奪目的女人,也和李雪霜有七八分的相似。
怎麼回事?難道我們一行人全都來過這裏?
我抑製不住心中的恐懼,連拿照片的手都顫抖了起來:“婆婆,這張照片……是,是什麼時候照的?”
“二十七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