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裏,幾絲寒風和著夜雨吹入回廊。玉初看著撐著側臉昏昏欲睡的不離,無奈的笑了笑,然後拿起一旁擱置的外氅,走出外廳。
荒落半倚著廊柱,靜靜地望著欄杆外的水池,長長的發絲被寒風吹散,任由細細的雨絲吹在麵頰。
“荒落,別著涼了。”玉初把外氅披上荒落的肩頭,荒落側首一笑,伸手把大氅攏緊。
“小姐還沒出來嗎?”荒落輕聲問道,似乎怕驚動了裏邊的人。
“不離都睡了……”玉初也背靠廊柱,微微歎口氣,“不知道小姐在裏頭是好是壞。”
“玉初,我從來沒見過你這般心思的。”荒落忽然低低的笑了,抬眸看向玉初,“我一直都覺著,你性子冷冷清清。”
玉初啞然失笑,搖了搖頭:“荒落,從頭到尾,冷冷清清的人一直是你呀!其實我不懂的,荒落究竟要什麼。”
攤開左手手掌,荒落抬起右手仔細的在手心畫字,然後悄悄地把手背了過去,仰頭看著夜空,幽幽的說道:“我想要的,隻有……而已……”
有些字眼隱藏在荒落軟軟吐出的氣音裏,玉初沒有聽清,剛要開口,不離的聲音隱約傳來。
“送大老爺……”
“涵白,我隻能點到如此了,今後全看你造化。”寇觀自抬手製止寇涵白相送的步子,終於還是忍不住撫上她低垂的頭,“涵白,爺疼長孫,這話決計是不會錯的……唉,總有一天你會明白。”
寇涵白微微抬了頭,看著寇觀自的眼神有些困惑,但依舊還是靦腆的回以一笑,乖巧道:“涵白自然是明白的,爺爺您總說兒孫自有福,也該看自己的造化,過了這麼些日子,涵白會漸漸懂的。”
不是已經懂了,而是要曆久消磨,繾綣於人世的感慨萬千,終歸得到些答案。
寇觀自也不說話了,沉默了半晌,低低的歎道:“回去吧,兒孫自有兒孫福,這是命定的,也是自己的啊!”說完,朝著身後一堆人擺擺手,眼神掃向恭恭敬敬站在一旁的荒落和玉初,暗自皺了皺眉頭。
“花開富貴,也是個不尋常的理。”捋捋胡須,威嚴的麵容上忽然浮現一絲笑意,他意味深長的摸了摸黑色的寬袖,然後就著身後人小心翼翼撐起的雨傘,大步跨入煙雨中。
涵白望著他的背影漸漸消失在月洞門後,轉過頭看向荒落和玉初,忽然笑了起來:“呀,能得到爺爺的話端,你們還真是不容易!”
“小姐……”荒落和玉初有些擔心的望著她依舊蒼白的臉色。
寇涵白轉身,輕輕摸了摸頭,微微一歎:“說了些話,比默完那些兵書還累,早知如此,還不如病著好,眼下連爺爺都變得有些奇怪了。”
不離緊跟著她身後,小聲說道:“小姐,別開玩笑了,您若是又病了,這寇府還不得人仰馬翻,又糊成一團。”
“不離,唔,你越來越有遠見了……”寇涵白笑了笑,話尾漸漸消失在玉初關緊的門後。
日子閑散的過著,終於是熬到了那一天。
涵白早早的起了身,任不離前後忙碌著,自己倒是隨手拿了本書,有一會沒一會的翻著。
“小姐,宮試……考這些風花雪月麼?”玉初遲疑的開口,望著涵白手中的《柳玉風夜》有些困惑,“若是要,玉初把它放進書箱吧!”
遲鈍的反應過來,涵白驀然紅了臉頰,囁嚅道:“隨手的事情,玉初別笑話我了。”
《柳玉風夜》算是街市上風靡一時的小說,雖然談論些風花雪月的事情,但其中犀利乖張的言辭,倒是有幾分駁斥世俗之禮,求得開拓之心。這書若是落到宮中,還不得掀起大風波!
“小姐,該用早膳了。”荒落接過涵白手中的書,端來一碗粥,“這清神的參粥可是嬤嬤花了一早的功夫熬的,小姐您心疼嬤嬤,可別浪費了!”
不離抱著一大堆衣裳走來,小臉盡是埋怨:“小姐,不離都累垮了,您可別垮在不離的前麵,否則,不離真是死不瞑目。”
“撲哧——”玉初笑起來,伸手幫不離分擔了一大堆東西,然後又走到荒落身邊,看著涵白輕聲細語道:“小姐,看您魂不守舍的,不會是緊張了吧?”
“好玉初,唔……都被你發現了……”涵白模糊的嘟囔了一句,懊惱的站起身,小臉有些不甘心:“都是二叔,嘴上要我放寬心思,還總是一個勁兒的歎氣,分明是在捉弄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