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進來時,夏小雨的囚犯爸爸還沒有被獄警押送出來,我們坐在大玻璃窗外的凳子上坐著等。夏小雨的目光焦急地透過玻璃窗向裏麵看,我則好奇地看向周圍。
我們周圍也有其他的家屬來探望犯人,有老母親見兒子的,有婦女帶著兒童見父親的,有年輕女子看望男朋友的,我們旁邊竟然是一名孕婦,她的眼睛已哭得又紅又腫,跟桃子似地,她的哭也很特別,是那種喑啞地壓製地哭法,讓人聽了心裏很是悲傷!
大玻璃窗裏麵的男人,十有八九就是這孕婦肚子裏孩子的準爸爸了。
女人用一雙哀怨的眼睛看著大玻璃窗內的男人,哭道:“孩子他爸!你這是造地哪輩子的孽啊?當初你為嘛要做那種傻事呀!現在我一個人在外麵生活,還帶著肚子裏的孩子,你知道這日子有多難熬嗎?我們的孩子馬上就要出生啦!可惜他跟我一樣命苦,一來到這個世界上,就見不到他的父親了!”
女人胡亂地抹擦了幾把眼睛,又哭道:“孩子他爸!你娃兒在我肚子裏鬧得可凶呐!你媽說絕對是個男娃,你要是不犯事好好的,你就可以隔著俺的肚皮聽到你娃的動靜啦!”
這孕婦在那裏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地哭訴著,哭得跟唱戲似地。
我正在看孕婦在那哭,夏小雨伸手在下麵扯了扯我的衣服,小聲說:“來啦!我爸出來啦!”
我忙收回目光,看向大玻璃窗裏麵。
夏小雨也一臉驚喜地看向大玻璃窗裏麵,小聲對我說:“哥,我爸眼尖,所以你……”
我知道夏小雨的意思,對她點點頭說:“我明白,既來之則安之,我會把這出戲演好的,你放心吧!”
“謝謝哥了!”夏小雨看看我說,感激地對我一笑。
朝我們慢慢走過來的男人,大概五十餘歲的樣子,身材瘦弱,戴一副黑框眼鏡,雖然留著光頭,身著囚服,卻神態恬和,好像他不是身在監獄,而是身在養老院裏。當他看見夏小雨時,恬和的神色才被打破了,泛起了陣陣波瀾,他凝視著夏小雨,慢慢挪動著戴著腳銬的雙腳向大玻璃窗走近,臉上浮現出慈和的微笑。
我忙把自己的身體又向夏小雨靠近了一些,伸出一隻手臂搭在她柔弱的肩上,對走過來的男人笑了笑。
“爸!爸!”夏小雨捉住話筒急切向那個男人喊道。
那男人走到大玻璃窗跟前,在椅子上坐下,對小雨微微一笑說:“小雨……”
“爸!你最近好嗎?”夏小雨凝視著男人的臉,關切地問,雙眼泛紅。
“爸很好,小雨……”男人凝視著夏小雨,欣慰地一笑。
“爸!夏天下雨天多,你的關節炎沒發作吧?上次給你帶的風濕膏藥管用麼?我帶給你的書都看完了麼?”夏小雨捉住話筒,一連串發問,她似乎有滿肚子話要對這個男人說,看得出來,她心裏一直擔憂著這個男人。
男人自從看到夏小雨,就一直在微笑,他說:“爸爸一切都好。小雨,你不要隻顧著擔心我了,要學會照顧好自己!”
我坐在夏小雨身邊,用手臂攬著她,看著這父女倆的感人會麵,我在想,玻璃窗內的這個男人,如果不是身穿藍色囚服,不留光頭,肯定是個標準的知識分子,恐怕沒人相信他會做出違法犯罪的事情來!可既然他現在已經在監獄裏了,那麼他到底犯了什麼罪呢?
在跟夏小雨對話時,這個男人表麵上看似平靜,實則內心卻在不停地翻湧,這從他的眼睛裏可以看出來,眼睛是永遠都不會撒謊的!
“爸,你不要為我擔心,我過得很好,半年總結時還被評為全院的‘優秀護士’了呢!”夏小雨笑著對那男人說,眼睛裏蒙著一層淚光。
男人也開始有點兒繃不住了,喉頭一上一下地蠕動著,好半天才說出話來:“小雨!是爸對不住你啊!爸現在沒能力再照顧你了,人生的一切苦難,一切風風雨雨,都隻能讓你一個人去承擔了!”男人說著說著眼睛裏泛起了淚光。
夏小雨的眸子裏也盈著淚水,喃聲說:“爸,我沒事的,我真地沒事的……我能應付得過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都會好起來的,爸……”
男人伸手抹了一把濁淚,看向我說:“小雨,這位是?”
夏小雨流著淚,笑看著男人說:“爸,這就是我上次給您提過的,我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