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能背起碧喬一路南下。
“沒想到你長得像雞,卻挺能飛。”
“咯咯咯。”
“我也聽不懂你說什麼。不知師姐一個人留在那危不危險,我們還是快一點。”
“咯咯咯。”
待他們身影完全消失在視野裏,宗越拿出當初從顧家得到的那顆天靈石,凝著它喃喃道:“記起不該記起的人,難道這就是你對我的詛咒嗎?”
她抬起眸,夢境中那個臨死囑咐自己的男人人臉逐漸清晰。
她懷疑過那人是謝亦,沒想到真是如此。
她境界受困,怕也是如此。
……
清雨峰。
謝亦處理好瑣事回清雨峰,卻發現有一人執傘正候在他院門口,一時心情複雜。
“宗道友。”
宗越轉過身,朝他淺淺一笑。
淡青色的水墨傘麵映襯著她清雅淡絕的那張臉,超塵脫俗。
“少宗主。”
宗越看著他,心情是同樣的複雜。
她曾喜歡過他,仰望過他,傾慕過他,忘記過他,唯獨沒有想過他們會重逢,在她重生後恢複記憶前。
她還記得他死時她內心的悔恨和發誓要為他複仇的決心,卻在漫長的歲月和藥物的加持下忘記和他相處的點點滴滴。
他救過她,她喜歡上他。
然後呢……
時間抹平大多的記憶,唯獨沒抹平她那時對他的喜歡,甚至在天靈石影響下,重新喚起。
“宗道友。”謝亦雖極力保持鎮定,卻還是明顯可以看出他眉間的局促,“你怎麼來了?”
不管是過往現在,宗道友從未主動來找過他。
以前是,現在更是。
此時宗越來找他站在他庭院前,他竟一時受寵若驚。
尤其是當他想起今日紫微峰前,宗越說對他目成心許,深情不悔……
宗越微微一笑:“沒什麼就不能看少宗主嗎?”
謝亦自然否認。
像是想起什麼,他解開腰間佩劍,遞給宗越:“宗道友既將不問情還回來,這把劍我也該還給宗道友。”
宗越柔荑覆在他骨節分明的大手上,隨後輕輕一推,“這把劍,是我和少宗主之間承諾,少宗主好好收著。”
溫暖且柔軟的觸感,讓謝亦心神一蕩。
“那不問情也請宗道友再收下。”
“好。”
宗道友竟然沒拒絕。
謝亦忍不住抬起眼看宗道友,發覺宗道友也在溫柔看著他。
他一時恍惚覺得,這或許隻是他的夢境。
他和宗道友並肩漫步在清雨峰的後山小道中,他接過宗道友手中的傘,宗道友沒有拒絕。
望著山間蒙蒙細雨,宗越仰頭說:“我記得某年,也是下雨,我和某人一起躲在山間的涼亭下。我望著他,他望著天,像是反應過來,他也回過頭來望我,對著我笑。”
謝亦聽她口中的某人像個男人模樣,一時不免酸溜溜說道:“想來是極其難忘的回憶,才讓宗道友此時此刻記起。”
宗越回過頭望他:“沒錯,確實是一段極其難忘的記憶。”
讓此刻的她心中也微微感受到當時的甜意。
謝亦忍不住問:“那那人呢?”
現在在哪?
知道宗道友在想他嗎?
宗越語氣淡淡,“死了。”
謝亦頓時活過來,“逝者已逝,宗道友節哀。”
宗越輕輕應了聲。
他們倆也收起傘在涼亭坐下,宗越望著山外的雲卷雲舒,謝亦也望著她。
驀然,宗越回過首,衝著他粲然笑了下。
謝亦感覺心髒猛顫了一下,砰砰砰跳個不停。他忽然理解為什麼當初那一幕宗道友記了如此之久。
原來在默默注視喜歡之人時,被她回眸一笑的感覺竟是這般。
仿佛耳邊聲音消散,天地間除了她所有的東西都失去色彩。
“少宗主。”謝亦聽宗越輕聲說,“我可以靠著你的肩,輕輕倚一會嗎?”
謝亦形如木偶,僵硬說道:“可以。”
腦海中卻忍不住想,宗道友現在想倚的,究竟是自己,還是她記憶裏的那個人。
此情此景讓她想起他,然後又將自己當成他的替代品嗎?
宗越輕輕地靠在他的胸膛前,感受他繃緊的胸肌道:“少宗主,你好緊張。”
她聽到他的心在怦怦直跳。
“是不是硌到你了?”謝亦說。
他盡量放鬆肌肉,放緩呼吸。
宗越笑了:“不會。”
她輕輕摟了下謝亦的腰,謝亦愈發緊張。
“我原以為今日你定會退婚。”無奈,謝亦隻能找了個話題。
“不會。”宗越淡淡說,眉目疏淡,“我後悔了。在紫微峰前,少宗主對宗越的庇護,讓和少宗主結為道侶這件事,變得不單單是少宗主的心願,更是宗越夢想的一部分。”
謝亦喉嚨輕輕咽動,猶豫了下,像是將某句沒問出來的話咽入喉嚨。
許久,他問:“宗道友的夢想是什麼?”
宗越起身,抬眸,輕笑,說道:“嫁為人婦,洗手作羹。”
謝亦疑惑:“隻是如此?”
宗越站起身,笑道:“我這種小出生的修士,還能有什麼夢想?”
向林澤複仇後,跟著自己喜歡的人歸隱山林,洗手作羹,便是她前世最大的夢想。
謝亦凝著她的背影,極難相信這簡簡單單八字夢想竟是從宗道友口中說出。
“我以為……”謝亦說,“宗道友的夢想會是靜心修煉飛升成仙,會是揮斥方遒大展宏圖……我從未想過,宗道友的夢想,竟如此簡單。”
簡單到……讓他懷疑眼前之人究竟是不是宗越。
宗越眉目淡然問道:“難道夢想也有高低之分?”
謝亦自然否認。
宗越轉身,對謝亦淡笑道:“即使如此,那我夢想洗手作羹,又有什麼可奇怪?”
謝亦慚愧說道:“是謝亦淺薄。”
宗越淡笑。
宗越上前輕托他的大掌,問道:“既然如此,少宗主願不願給宗越這個機會?”
謝亦自然同意。
今日發生的事,對他而言,簡直和夢境一樣。
宗道友答應和他的婚約,還當眾跟他告白,此刻更是在清雨峰的廚房內為他洗手作羹。
修士其實並不用用餐,尤其是像他們這種大乘期、渡劫期,修士中的頂端。
但當宗越將飯菜端上來,謝亦還是舉起木箸。
鮮筍炒肉,炸銀魚,燙小青菜,菌菇湯……三菜一湯,全是在清雨峰就地取材。
謝亦嚐了一口,宗越問:“好吃嗎?”
謝亦咽下去,點頭。“我從未想過,宗道友也會擅長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