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中有早來的轉生殿尊者,上前一步道:“謝宗主,既然事及我轉生殿,我自然要跟去看。”
謝潁頷首。
其餘尊者也有應聲,最後決定一半尊者前去,一半尊者留下,保護紫微峰的眾人。
眼見謝老宗主吩咐音修繼續奏樂,有人忍不住道:“血月教圍山,謝老宗主都如此淡定,難道是……閑著也是閑著?”幹脆繼續舉行道侶大典。
謝亦抬眸,隔著宗越頭上遮臉的白玉珠流蘇望向宗越一眼。
似是察覺他的眸光,宗越也抬眸,隔著搖曳珠簾,朝他微微一笑。
心中的擔憂似乎瞬間少大半,謝亦知謝老宗主是記得他曾經說過的話,不管發生什麼他都要將這場道侶大典舉行下去。
他上前,從侍女手中接過宗越,輕扶宗越的手,二人攜手向謝老宗主走去。
仙樂悠揚,花瓣漫天。
他牽著宗越,眸中隻有一個她。
在所有人的見證下,他和宗越結為道侶。
“宗越。”他也不知他為什麼忽然要喚她。
宗越亦是抬眸:“少宗主。”
大典現場越來越亂,不停有人從前線匆匆回來叫更多的尊者去山門支援,餘下的修士大致猜到山門情況怕是不好,交頭接耳,交換自己知道的情報。
就連謝老宗主也沒忍住,見他們禮成,也去山門查探情況。
大典的焦點,由新人變成圍山。
耳邊是嘈嘈雜雜的雜音,謝亦與宗越卻是淡定平靜地凝視對方。
謝昭探過來:“哥哥,宗越,情況危急,你們不去看看嗎?”
“還差最後一禮。”謝亦輕輕說。
宗越看著他笑,問道:“那最後一禮,少宗主房內備好了嗎?”
“備好了。”
“那便去。”
謝昭目瞪口呆地看著他們倆相攜趁著沒人注意朝謝亦庭院走去,隻能在他們身後追問:“不是,交拜也就算了,你們還必須喝那杯交杯酒嗎?”
她想追上去,卻被謝亦和宗越齊齊定在原地。
宗越輕笑:“我和少宗主倒是默契。”
謝亦道:“能與宗道友默契,是謝亦的福氣。”
他們倆相攜走進謝亦裝飾一新的庭院,寢殿內,酒杯早已準備好。
不知是誰關的門。謝亦和宗越舉杯。
謝亦道:“這次血月教圍山,可與宗道友有關?”
宗越淡淡道:“自然是與我有關。”
謝亦笑道:“我就知如此。”
二人各飲半杯,再交杯,一齊飲幹。
謝亦說:“從今日起,你我就是夫妻。”
宗越說:“夫君。”
謝亦將她頭上玉冠摘下,像是想吻她,猶豫片刻,吻在她的額角。
謝亦說:“宗道友,我是真心喜歡你的。”
宗越說:“少宗主,我也曾真心喜歡過你。”
謝亦神色有一瞬的震驚,宗越抬眸繼續說:“喜歡你,想嫁給你,想相夫教子,為你洗手作羹,這些都不是騙你,隻是……”
謝亦扯出笑,重複道:“隻是……”
隻是那已經是曾經,如今的她早已有其他夢想。
宗越看著他,眸光灼灼,猶豫片刻,斂眸道:“我去山門看看。”
轉身欲走。
長生這次是為她而來,如果她不盡早出現,玄天宗少不了血流成河。
謝亦卻拉住她。
“宗道友。”
宗越不想回頭,就在她靜默的片刻,身後傳來尖刀入體的聲音。
像是有所預料,又像是從未預料到。
宗越靜默地轉過身,就見不問情的劍鋒已入謝亦左胸。
謝亦麵色淡然,卻在右手探入左胸膛取出那顆天靈石時眉頭微微一皺。
他低哼一聲,很快取出天靈石釋然笑道:“我眼中的宗道友,細致入微,未雨綢繆,不該有過百年後再來取天靈石的念頭。”
宗越酸痛灼熱,胸口一陣陣難受,卻還含笑說道:“我眼中的少宗主,清雅淡遠,不該有這般自戕舉止。”
謝亦歎息,“我知宗道友自有準則,我不想成為宗道友準則的例外。”
他將天靈石放於宗越手中,強撐一口氣,說道:“宗道友,保重。”
他的命是天靈石撐下來,沒了天靈石,他的命也走到盡頭。
看著他生命流逝,逐漸滑到在地的身影,宗越說:“少宗主,我這輩子極少欠人。”
但對於他,她到底欠下。
宗越揩去眼角的一滴淚,拾起不問情,而是將仙劍殘劍留下。
既然已經換過劍,沒必要再換回來。
她靜默地提劍走出門檻,正好謝昭解開禁製,追了過來,看宗越手中的劍,納悶道:“宗越,你劍上怎麼有血?”
等反應過來,連忙奔至房門前。
她眼中的熱鬧和懵懂一瞬間被不可置信與恐懼取代,她尖叫,轉過身,憤恨道:“宗越!”
她拔出劍,眼裏的憎恨有如實質,凜冽決然地朝宗越劈去:“我要殺了你!”
宗越劍都沒抬,冷眼看她被自己身上的劍氣反彈來,冷冰冰說道:“謝小姐,別忘了你身上的心魔誓。”
謝昭遲疑,半晌放下劍,捂臉大哭:“宗越,你到底怎麼想,那是我哥哥,他喜歡你,他從來沒有對不起你,你為什麼要……”
為什麼要殺他?
淚水如雨珠般從臉頰滑落,謝昭哭得歇斯底裏。
“想殺便殺了。”
宗越沒有解釋。
謝昭沒有說錯,是她殺的謝亦。今天就算謝亦自己不動手,她也會動手。
她是真心想放過謝亦的,可偏偏天靈石讓她想起前世的回憶。
前世夢魘不除,她這一輩子境界都不會大有進展。
綺夢終究隻是綺夢,嫁於謝亦、成親生子是她前世的夢,今生的她已經不需要。
如果耽於前世的愛恨,隻會誤了她今生。
而作為綺夢的核心,謝亦他死的好。他不死,她也會殺,這是她今生下的決心。
宗越握著不問情,眸光逐漸冰冷。耳邊謝昭的哭聲逐漸成了背景。
“謝小姐,我答應過你,要用修複靈脈來換當初從你那要來天階法寶,如今也到我實現的時候。”
謝昭不解抬頭,就見宗越聚起一團氣,一掌拍進她體內。
身體靈脈如遭針刺,謝昭幾乎以為自己要死在這,但針刺之後,阻塞十年左右的靈脈卻逐漸順通。
宗越冷冷說:“心魔誓已解,謝小姐,從今以後,你我再無關係。”
謝昭咬牙,恨恨道:“你以為這樣我就會感激你,忘記今日之仇嗎?”
“感激與否,於我都不重要。”宗越冷冷說。
謝亦已死,天靈石對她最後的製約消失,如今她已是真正渡劫期修士,想來,不日就可飛升。
她提劍,奔往山門。
長生之禍是她惹來,自然也由她解決。
山門。
浩歌長老抬劍,將攻擊自己的死屍擋開,給謝潁傳音道:“宗主,再這樣下去不行。魔修本是難纏,如今這些活不活死不死的魔修,更難是對手。”
說來也巧,和他對戰魔修他也算認識,往日完全不是他對手,三個加起來也打不過他一個,如今形勢卻倒轉過來。
謝潁眸光沉沉地看著坐在山門半高處的長生,眸光冰冷。
任誰都看出此人就是操縱這場圍山之戰的首領,但方才就算十大尊者聯手,都傷不到他分毫。
眸光落到他身邊的陸昊天,想到剛才他一劍刺過去,卻被陸昊天一掌打斷,若不是父親及時過來救了他,怕是他也隕落在這場圍山之戰。
幾近死亡的感覺還縈繞在他心頭,讓他再無和人蠱陸昊天對戰的勇氣,不由暗咒一聲:“到底是誰招來的這群魔修。”
又問:“讓你傳訊蓬萊仙宗,你們可傳訊了?”
浩歌長老頷首。
那些外來的尊者也漸漸發現這次圍山的魔修非他們可對付。
向來極其擅長逃跑之術的無上門尊者道:“謝宗主,不是我們不想幫你,而是這群魔修實難對付。老身先走為上。”
他縱身一躍,身形還沒來得及消失,就被人蠱陸昊天一掌拍下。
一瞬前還好好的活生生的人瞬間變成一團血肉模糊的肉渣。
長生撥弄手中的狗尾巴草,淡淡說:“不逃,你們未必能活;但逃了,下場隻有死。”
他童稚的嗓音在血腥的戰場響起,隻聽得人頭皮發麻。
謝潁上前,忍不住道:“陸教主,我玄天宗究竟如何惹你,竟惹得你今日如此報複?”
長生滿不在乎說道:“你玄天宗無需惹我,我想報複就報複。”
像是想起什麼,他揚唇一笑,問道:“謝宗主,聽聞今日你兒子的大婚典禮。我聽聞參加婚禮都是要送禮的,你喜不喜歡我這份禮?”
誰會喜歡這樣的禮?
謝潁苦笑,還沒來得及等他回來,就聽天邊傳來冷冰冰的一聲,“謝宗主喜不喜歡我不知道,但作為婚禮的主人,我是不喜歡的。”
謝潁一愣,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就見宗越腳踏淩雲,翩躚出現在所有人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