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燁死後,仙尊令和清河神女的遺物都落入宗越手中。
但令宗越始料未及卻是另一東西。
“這是?”
宗越見緩緩落至她手心的淡金錦帛,微微發愣。
她放眼看去,發現錦帛之上,竟然又是神語。
和下界印有神語的獸皮卷相同,這塊淡金錦帛上,記載的也是有關那位月神的事跡。
將錦帛上的古言翻譯後,大致說的是:
那位創世之神月神受親近之人背叛而死後,身軀化作萬千光點,投身世間。凡她轉世之人,通過考驗,便可繼承她之神力。
旁邊有仙文批注,大致說的是清潭幻境來源於月神神力,不出意外,萬年內會有月神轉世出世,後人可為其取名清河,需小心謹慎,切勿讓其輕易出清潭幻境,以致試煉失敗,未能繼承神力,飛升神界。
還指出若是月神轉世試煉失敗,可尋求和她相貌相似之女子,不出意外,也是月神殘魂轉世。
至於試煉成功的關鍵,淡金錦帛上也給出兩個字——純淨。
宗越沉眸,想起自己那張和清河神女、豐收女神相似的絕豔麵容,眸光微沉。
如果真如錦帛上所說,那她和豐收女神不出意外也是所謂的月神轉世。
難怪那位月神所有的天靈石會因緣際會送到她手中。
宗越冷笑一聲,片刻後,以法力將錦帛碾成齏粉揚於風中。然而出乎意料的是,齏粉並未隨幻境中輕風消散,而是化成點點金光,降落於她仙府中,落至她於下界搜集的五塊天靈石上。
隨著金光注入,那五塊天靈石漸漸融為一體,化成嶄新淡金色的神格。
神格分為五等,從上到下分別為橙、紫、藍、青、白,傳聞橙色神格之上尚有金色神格,但在前世,那也隻是傳聞,就算是在神王神子身上,宗越也從未見過金色神格,如今倒是見識一番。
哪怕這金色神格金光黯淡,那也是最為罕見的金色神格。
擁有連神王都未曾擁有的金色神格,看來它的主人,隻可能是神語卷軸中所記載的創世女神。
而自己是她轉世的猜測,又被驗證稍許。
宗越冷笑三聲,目光冷漠地將那金色神格置於指尖細細端量,片刻後收與手心握緊,任由金色神格棱角與皮肉相切。她手越握越緊,漸漸的,鮮血就順著手腕滴下來。她張開手,神格已被她鮮血染紅。
她又垂下眼睫,不知在想什麼。隨著她思維的遊蕩,那淡金的神格內,一縷黑色遊線逐漸出現。
像美玉上的裂痕。
景燁的神魂雖死,但肉`體卻未死。
宗越收好神格,開始整理清河神女留下的遺物,很快就找到催動景燁身軀行動的幻術。
這幻術萌芽於清河神女留在景燁身上的暗示,能最大程度的模擬原先的景燁。若說和原先的景燁有何區別的話,就是它控製下的景燁完全聽從宗越的安排。
難怪前世弘毅仙君輕易奪權。
宗越大致弄清楚後,就出了幻境。受她命令,“景燁”也悠悠醒來。
瑤海雲居圍著那群仙官們,立刻圍了上去,形成一個人圈,隻有宗越在圈外,冷冷看著。
見聞翰朝她詢問朝她般窺一眼,宗越點點頭,示意一切照常後,就步履輕輕地出門去,沒驚動任何人。
等她走到自己的偏殿前,竟看見弘毅仙君。
他像是等很久,顯然,宗越入夢前的試探不僅宗越確定自己是他的女兒,他也開始懷疑宗越是不是知道自己是他子嗣之事。
宗越回想和景燁進入夢境之前的事。
早在幾日前,桃芷——也就是桃枝,雖然她不願用宗越賜予的名,但宗越還是以“桃芷”二字稱呼她,因為宗越清楚,桃芷不是不喜愛這二字,而覺得不是時候——跟她提及弘毅仙君過於關注她時,宗越聯係前世今生種種,就已猜測自己怕是和弘毅仙君有血脈聯係。
隻是在入夢前,出於謹慎,她還是刻意去找弘毅仙君閑聊,想證實此事,結果輕易就試探出自己確實是弘毅仙君子嗣這事。
因為沒聊幾句,弘毅仙君就掏心窩說,他一生有兩大遺憾,一是莞妹之死;二是他曾於一人身上留一短玉笛,卻被另一人冒領,害得他派去尋找的人差點傷了他想保護之人。哪怕那人最後僥幸逃脫,每每想到,他也後悔不已。
宗越一代入,立即想明白,那不就是她、林澤、弘毅仙君和蓬萊仙宗嗎?
林澤取走了她的玉笛,讓蓬萊仙宗誤以為他才是仙君之子,對殺了他滅口的自己進行追殺。到最後,卻被弘毅仙君發現,自己才是他親女兒。
得知自己的父親確實就近在眼前,宗越當時心裏真沒有感覺。尋常人認親的欣喜、激動、怨恨她都沒有。若真要描述她當時的心情,隻能用三個字概括——
不耐煩。
是的,不耐煩。她隻要確定自己是弘毅仙君血脈,可以繼承清河神女幻境就夠了,沒興趣聽弘毅仙君傾訴他的怨恨、悔意和對那位子嗣的愛。
宗越猜不信他真愛自己,他對自己的愛,與其說是對子嗣的愛,更像是對源於自己幻象和心愛之人生下孩子的愛。
——畢竟比起他,宗越更肖似清河神女。
不過她當時不動聲色,借著景燁殿下還有事找自己就離開了。她想過弘毅仙君會來找自己,但沒想這麼快。
她眸光沉沉看向弘毅仙君,猜到他今天來的意圖。果不其然,短暫寒暄後,弘毅仙君麵露忐忑,提起昨日在花園閑聊談到的事,問宗越道:“宗側妃,你能理解一個父親的心嗎?”
宗越麵露微笑,彬彬有禮說:“仙君,我生來無父無母,天生師父養,更是從未孕育過子嗣。我想,一位父親的苦心,我尚難理解。”
弘毅仙君一愣,沉默片刻後問道:“你說你無父無母,那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有一日你父母找來,你願認他們嗎?”
宗越踱步,含笑淡然道:“若是生母,我尚可念生育之恩,和她閑聊幾句。可若是生父,我能如何待他?難道要我感激他在一夜享受後,拋棄我生母和在我生母體內孕育出的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