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挑眉看元嘉,睥睨著他,希望他明白他現在的行為有多離譜。元嘉卻突然說:“娘娘,髙涯跑了,帶著祁容跑了。”
宗越想了一下記起他是那是萬年玉石精,他和祁容是朋友,祁容曾經常在宗越麵前提起他。
三百年前,元嘉派他領著祁容開拓要道。三百年後,元嘉搜羅無數英才,所有大千世界的通道幾乎全拓展開,他終於帶著失血過多的祁容跑了。
其實他不該跑的,他立了大功,待三千大世界全數連通,不管宗越還是元嘉都應該賞他的。
宗越問元嘉他是在跟自己彙報他的過錯嗎,畢竟祁容、髙涯原本留著還有用處的。
元嘉笑:“不是,我隻是覺得說這事娘娘會開心。”
開心?她有什麼可開心?
元嘉說:“因為娘娘和我都清楚,如果讓祁容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知道他所信任的尊上才是戕害他最深的那個人,他是活不下去的。”
他就憑那一口氣活著,知道真相後,那一口氣就吊不住他的命。
髙涯帶他跑了,未必是對他最好的結局,卻是唯獨讓祁容有機會存活的結局。
哪怕這個機會,是用髙涯的榮華換來的。甚至,在將來的某一天,要用髙涯的命來換。
——他要想祁容活下去,隻能一直隱瞞祁容。而被欺騙的祁容,隻會恨他。
元嘉微笑說:“娘娘猜,在將來的某一天,祁容會不會殺了髙涯?”
他說這話時,笑逐顏開,仿佛得了什麼樂趣。
而被問的宗越,隻是冷冷地扯了扯唇角。“不會。”
因為祁容不是她,祁容太容易心軟。
侵占其他大千界,其實比宗越想象得要容易,因為元嘉實在太強。
玄龍幡在玫珠手裏時,陰風陣陣,揮舞起來幡上盤旋不少魔氣。待落到元嘉手中時,那魔氣卻似百川彙海,消失殆盡。
元嘉用它殺了不少人,多到宗越都數不清。他總是一臉謙卑地離去,再一臉溫和地回來。
回來時,他去的那個界的仙尊魔尊以及其他敢站出來的修士幾乎被他斬殺殆盡。餘下的,就算不想聽他話,也不敢不聽他話。
同宗越所在大千界一樣的法陣開始遍布其他界,神界肉眼可見的大廈將傾。
唯一讓宗越不滿的是,他們所在大千界的魔域,還是沒有肅清。
元嘉總是再三推脫,先是說總要留些敵人給那些新來的仙官練手,後來又說那魔域的領軍人物一個是娘娘的舊識一個容貌肖似娘娘他不忍心下手,到最後,他幹脆開誠布公——
“宿命說,那兩人是對付娘娘的關鍵,不準我動手。”
宗越問他是聽宿命還是聽她的。
元嘉對她笑道:“我聽娘娘的,但我總感覺,娘娘也不想殺他們。”
宗越覺得他感覺錯了。
她是不想殺他們,他們一個是她虧欠之人,一個是她創造的。但當初她放過他們,隻是希望他們能向她證明:善,確實能勝過惡。
但現在結果已經很明顯,如果沒有元嘉的抽離,他們根本不可能跟宗越的勢力分庭抗禮。
她聽說魔域現在有秩序講道德,但那又如何呢,他們還是贏不了她。
正如元嘉所說的,或許長期來看,正義必定戰勝邪惡,但短期來看,正永遠是勝不過邪的。
因為惡人是沒有底線的。
她可以無視仙官壽元的損耗,將那群原本就可以升至金仙境的修士催煉成金仙,而魔域的魔修卻隻能一步一個腳印。
她可以用同伴的性命威脅脅迫謝亦所率領的魔域,但謝亦他們不可能威脅回來。
這場賭局早在一開始她贏定了。隻是她放不下前世被謝亦教導要善良那段時光,所以執拗地希望謝亦能證明給她看,正是能勝過邪的。卻忘了,早在前世的時候,謝亦就跟她承認過,他錯了。
善良是無用的,這個世界不值得如此。
那時的她尚抱有幻想,以為這一切不過因為她是人,是人就會有貪婪、欲`望和忌刻。隻要成為神,飛升神界,一切都會變好。
但後來,神界的現況,狠狠給了她一巴掌。
她到底多愚昧,才會曆經兩世還對所謂的“邪不勝正”抱有崇高的幻想。
“我累了。”宗越對元嘉說,“我是想過不殺他們,但現在的我,累了。待神界坍塌之時,就是我飛升成神,毀滅世間之日。”
元嘉搖搖頭:“神界或許會坍塌,娘娘也必然會飛升,但世間未必會毀滅。”
元嘉說:“因為我在這裏。”
隻要世間尚存一人,就不算完全的毀滅。
宗越笑笑,不說話。
她知道元嘉有說這話的底氣,三千大世界的所向披靡,血流成河的殺氣潤浸,足以將他淬煉成連神都畏懼的人形殺器。
但這依舊是不夠的。
她喜歡他的勇氣,感謝他這些年的陪伴,於是她決定再給他一個機會。
她現出黑光縈繞的創世神格,近乎明示地說道:“隻要它在我手裏,你們永遠不會贏。”
至於將它搶走的方法,她想元嘉會心領神會的。
他一向很聰明。
神界坍塌,其實是有預示的。但一開始,誰都沒有注意到那細枝末節的變化。
等到發現時,已經晚了。
“殿下,情況如何?”
神子冷淡地轉過身,蒼青色的長發隨風飛揚:“救不了了。明麵上完美無缺,暗地裏早已千瘡百孔。不出意外,百年之內,神界必將崩塌。”
海神磨了磨牙,質問道:“就算救不了,也該找出神界坍塌的緣由。”
“是靈氣。”神子說,“神界的靈氣來自下界,它們彙聚成海,鑄成神界的花草樹木。而如今,那些靈氣,被輸送回去。”
神界底蘊深厚,靈氣較之下界,數以億輩計,所以短期內的靈氣缺失,並不會對神界造成大影響。
可正因為靈氣雄厚,以至於災難發生時,所有神都無所察覺。
如今所有下界傳送靈氣的通道都被斬斷,神界的潰敗,隻在喘息間。
“難道就沒用別的辦法嗎?”海神恨恨道。
神子無所謂道:“應該是沒辦法了。”
海神幾神對視幾眼。“我們去找神王。”
神子點點頭。
他覺得,神界已到日暮途窮的時候,找神王也是於事無補,但他沒有阻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