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練看向杜雪淳,以為杜雪淳會開口教導明英。不管如何,自己是太後身邊的一等嬤嬤,而明英不過是個宮女罷了,二者的身份天壤之別。
而在規矩如此森嚴的宮中,又怎會有宮女淩駕在嬤嬤身上來。可未曾想到,杜雪淳僅僅是站在那裏,漠然的看著自己,似乎很是同意明英的話。見狀,素練心生惱意,卻又不敢置喙,隻冷冷的說道,“明英姑娘好大的架子。”明英並不畏懼素練,隻說道,“皇後娘娘現在要求見太後,即便太後娘娘在午睡,你一個嬤嬤也不該將皇後娘娘攔在宮外吧?”素練自然知曉此事不合規矩,可若是任由明英這般鬧下去,隻怕太後便會知曉了。如今,她隻能暗暗捏緊拳頭,半晌才擠出一個笑容來,“是老奴的不是了,皇後娘娘請先移步偏殿,等太後醒了奴婢定會稟告。”杜雪淳不置可否,不等素練安排,便一腳邁入了慈寧宮中。倒不是她不給素練麵子,隻是,這人從一開始便不懷好意,自己又何必給她好臉色瞧。連主子和下人的區別都分不清楚的人,遲早會得到應有的懲罰。坐在偏殿之中,素練心有不甘的給杜雪淳上了杯茶,之後便借口有事,再也沒影了。明英輕哼一聲,說道,“這素練嬤嬤從前當掌事宮女的時候怎不見有這般不懂事,當嬤嬤了卻變得這樣。”從前陪著杜雪淳來宮中的時候,明英是知曉的。杜雪淳輕笑一聲,說道,“一個人地位上升的太快,若心性不穩,便會是這樣的結果。也罷,隨她去吧。若她膽敢再招惹到我們的頭上,再收拾她也不遲。”說著這話,杜雪淳輕輕將茶杯端起,但驟然眉頭一皺。她收回手,看向那茶杯,眼神一沉。見狀,明英心中頓時一陣緊張。莫不是因為自己方才和她頂嘴幾句,這嬤嬤竟然起了殺心不成!“娘娘,怎麼了?”說著,明英便伸手去端那茶杯。不想,此時杜雪淳卻低喝一聲道,“別碰,那茶杯很燙!”可明英的動作極快,早就摸到了杯子之上。她頓時倒吸一口冷氣,收回手來。明英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見方才摸茶杯的地方都帶著陣陣的紅印,急忙問著杜雪淳,“娘娘的手可還好?都是奴婢的不是,竟然沒能察覺到這茶杯的異樣,奴婢這就去請太醫來替娘娘瞧一瞧。”說來都是因為她自己疏忽了,雖說這裏是慈寧宮,上茶和奉茶的人都是素練。可明英身為杜雪淳的貼身宮女,卻這樣不小心,害的杜雪淳受傷。杜雪淳輕笑一聲,說道,“無妨,你忘記本宮從前是做什麼的了?”說完,杜雪淳一挑眉,看向明英。見狀,明英有種回到從前在揚州的感覺。下意識的往杜雪淳袖中摸去,果然,她的手便觸碰到了一個瓷瓶。伸手將瓷瓶拿起,“娘娘,奴婢為你上藥。”說著,明英便將瓷瓶打開,要將藥粉悉數倒在杜雪淳的手上。誰知,卻被杜雪淳阻止了,“現在不必。”明英有些不解的看向杜雪淳,說道,“娘娘,這燙傷可不是小事。雖說這樣去見太後娘娘有些不好,但若不盡快用藥,隻怕會留下傷疤的。”她一臉的焦急和關切。杜雪淳的眼神注視著茶杯,輕笑一聲道,“你放心。”有了杜雪淳這句話,明英才稍稍安心下來。既然杜雪淳這般說,想來是有良好的計策。杜雪淳深思著,眼神深沉。素練作為一個嬤嬤,能做的不過就是方才在門口當著眾人的麵替太後給自己一個下馬威罷了。用這等滾燙的茶杯來燙傷自己,隻怕借她十個膽子也不敢。可偏偏這茶盞便是她親自送上,一個嬤嬤,卻幹上端茶送水的事情,想想都覺得有些奇怪。這樣一來,唯一的解釋便是這件事是太後的授意。若自己請來太醫來慈寧宮,定會驚擾眾人,太後可道她午睡被打攪了;如若自己不請太醫,這手上的疼痛便痛苦難耐,最終留下疤痕,太後也可出一口氣;可若是自己私自用藥,藥粉的味道必定會彌漫開來,太後便可說自己殿前失儀。思及此,杜雪淳不由得心驚起來。僅僅是一件事,太後便為自己想好了所有的退路,即便是自己在她的宮中被燙傷,隻怕最後落下的便是不鹹不淡的懲戒一下素練罷了。畢竟素練是一直跟在太後身邊的人,還能重罰不成?眼看著自己手上的燙傷起了水泡,杜雪淳也不急,隻繼續坐在偏殿等著。不知過了多久,明英的耐心都漸漸消磨了,外麵才有宮女來通穿,“皇後娘娘,太後醒了,要見您。”這宮女對杜雪淳的態度也並不恭敬,想來是因為方才素練當著眾人麵挑釁她的緣故。隻是,杜雪淳現在並沒有心思和一個小宮女計較,隻待來日方長。緩緩朝著慈寧宮的正殿走去,杜雪淳打量著周圍的一切,不由得輕笑一聲。這裏從未變過,太後依然是太後,而她,卻不如同於從前的心性了。太後此刻坐在正座之上,打扮十分隆重。見狀,明英心中更是替杜雪淳打抱不平,若太後是午睡剛醒,又怎會這般穿戴整齊。顯然是故意讓杜雪淳等的,自進入慈寧宮來,倒是處處都有人針對杜雪淳。“臣妾拜見太後。”杜雪淳輕聲說道,十分有禮數的低下頭來。太後打量著杜雪淳,有些微微失神。這個女子的氣度和作風,儼然是一個合格的皇後,挑不出半點毛病來。她的目光落在杜雪淳那緋紅的右手上,頓時眸子一沉。原以為杜雪淳會在燙傷之後惹出不小的風波來,不曾想卻毫無動靜。這女子的心性,實在是堅韌。便是這樣識大體的人,才會在宮中活得更加長久。太後許久不開口,杜雪淳便一直跪著,就連動都沒有動一下。這樣的跪見算得上什麼,前世,她為了能獲得太後的喜愛,日日來到慈寧宮中,每日都會因為各種事情而下跪許久。最開始她腿腳還有些發軟,後來跪的多了,倒也麻木了,不過是膝蓋上會有些損傷罷了。整個正殿之中一片安靜,太後不開口,杜雪淳便也沒有再開口,二人便這般僵持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