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醫館。

麵容冷峻的公子靜靜躺在床上,一旁的小藥童倚著凳子睡得正香,手裏的蒲扇不知何時落地,藥爐咕嘟咕嘟冒著熱氣,屋子裏浸滿藥香。白衣公子似乎被夢魘住了,雙目緊閉,臉上冷汗直冒,倏地抬手,一掌拍在床邊的木椅上,小藥童沒了支撐,一個激靈醒了過來。“公子,公子!”小藥童一臉焦急,這位公子剛被送來時便渾身是血,在醫館躺了三天沒個動靜,今日好不容易動了,令如此嚇人。不多時床上的白衣公子醒了過來,目光警覺,掃向四周,道:“這是哪裏?”聲音微啞,想來是這幾日昏迷並未說話的緣故。“公子,這裏可是京都最大的醫館,同仁堂。”小藥童說起自家醫館一件驕傲。思及此,床上之人意識這才回爐,此人便是那日杜雪淳誤打誤撞救起的楚君鶴。隻見他鼻梁高挺,臉頰消瘦,一雙眼睛炯炯有神,隻是臉色稍稍有些蒼白,卻是世間難見的美男子。京城素有南楚北喬,這楚公子和喬公子被譽為京城雙壁,而楚君鶴便是世人稱讚的楚公子。楚家是京城的名門世家,以玉器揚名大順,玉器之名甚至連邊疆各族也都有耳聞。負有如此盛名,其他玉器行難免動些小心思,這次楚君鶴出事,也是因為在酒樓喝酒,被賊人下了藥。“我來幾天了?”那日楚君鶴雖然昏倒,意識卻清醒,知道是一個女子救了他,雖未看清其容貌,但記住了聲音,以及……“薛寧,水月閣主,能讓你為其效力,的確有趣。”楚君鶴喃喃自語,看來這個女子身份並不簡單,但不管是誰,既然救了自己,便對自己有恩,對楚家有恩。楚君鶴起身,幾日修養,身上的傷痛好了許多,並不影響行動,他給小藥童扔下銀子,匆匆向外走去。離家之前跟父親說要去南方尋一塊上好的古玉,誰知才回京城不久便遭人陷害,加之他自由慣了,不喜帶隨從,此時自己受傷,家裏恐怕還不知。街上積雪厚重,一腳踩上去吱吱作響,楚君鶴這才發覺自己昏迷三天,竟已大雪成災。稍加思索,便知這大雪恐已危及百姓,沿途打聽一番,得知皇上已經在城外開倉放糧。對於新帝鳳玄徹,楚君鶴隻知當年宮中大亂,新帝遠從江南起兵而來,一句所向披靡,最終在京城登基。自從登基以來,大順倒也安居樂業,邊疆戰事雖緊,但這位新帝對戰事向來不吝嗇錢財,大順兵強馬壯,蠻夷各族,並未吃到好果子。總體來說,楚君鶴對這位新帝印象不錯,這次雪災來得及,皇上能及時處理止損,足以說明他的能力。“爹,我回來了。”楚君鶴踏進大門,揚聲說道。“哎呦,少爺,您可回來了,老爺和夫人整日念叨您呢!”守門的嬤嬤見楚君鶴進門,忙派人進去通知,一邊跟楚君鶴說道。楚君鶴道了聲有勞,便匆匆往內院走去,才進內院,便瞧見他爹臭著一張臉站在院中,母親劉氏眼含熱淚,嗔怪道:“君鶴,你知道娘多擔心你嗎,說走就走,連聲招呼都不打,這一走就三個月,也不知道往家裏寫信……”劉氏扯著楚君鶴的胳膊,嘴裏還在念叨,他爹楚雲峰咳嗽一聲,院中安靜了一瞬,劉氏瞪了楚雲峰一眼,“你咳嗽什麼,嚇壞我兒!”“來,兒子,娘給你做了點心,快來嚐嚐。”劉氏拉著楚君鶴往屋裏走,楚君鶴無奈的扯扯嘴,他娘又不知道自己今天回來,如何就給他做了點心。沒人理會楚雲峰,他有些尷尬,又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道:“孽子,隨我來書房!”劉氏與楚雲峰感情頗好,聞言立刻冷下臉來,走過去扯著楚雲峰的袖子,“兒子才回來,你又要訓他!”“哎,夫人,好好好,先吃飯先吃飯,我也是想兒子嗎這不是。”看著自己老爹吃癟,楚君鶴樂得在一邊看著,他們家雖然是京城數一數二的世家,可內院並不亂,也沒有亂七八糟的姨娘,爹娘感情好,家裏除了他這個大兒子,還有小滑頭妹妹楚喬。屋子裏擺設和自己離家之前並沒有太大變化,幾人落座,桌上果然擺了幾盤點心,劉氏雖年過半百,仍能看出姣好的麵容,一看便知過得很是幸福。“快嚐嚐,這幾日下雪,娘出不了門。研究了幾樣點心,你爹都舍不得吃,這個老東西。”劉氏將點心推到楚君鶴麵前,楚君鶴扯了扯嘴角,心道他爹舍不得吃?怕是因為娘做的點心太過“好吃”了吧!“妹妹呢?”回來這麼沒看到楚喬的影子,楚君鶴不由問道。“這瘋丫頭,估計又去店裏了,你們兄妹二人,整日不回家,他爹啊,咱倆晚年隻能靠自己了。”劉氏假裝啜泣道。楚君鶴登時不敢多言,吃過午飯,楚雲峰父子一同去往書房,父子二人關係很好,向來有話直說。“爹,你瞧瞧,這就是那塊玉,我費了不小力氣才找到。”楚君鶴將手裏的古玉遞過去,隻見這玉通體光滑,如同拳頭大小,顏色翠綠,一看便知不菲,楚家皆為愛玉之人,楚雲峰連道三個好,拍了拍楚君鶴肩膀,這才發覺兒子出去三個月,竟消瘦了許多。“爹,早在雪前我便回京,隻是遭人暗算,在醫館待了三日。”將這幾日所遇之事告知楚雲峰,聽到薛寧的名字,楚君鶴這才知道,當今皇上竟能和江湖第一閣水月閣收入麾下,當真好本事。“爹雖不在朝中做事,卻也有些好友,聽聞當今聖上準備重設監查處,而薛寧負責掌管。”楚雲峰得知兒子受傷,臉上神情嚴肅,看來他平日對同行過於放縱,令這些人有恃無恐了。重設監查處,這可絕非小事,薛寧為皇上做事,那當日救自己的女子,恐怕和皇宮有關,隻是後宮女子不能輕易出宮,難不成自己聽錯了?“聽聞皇上在城外施粥,如此天災,我們楚家也應當出一份力。”楚君鶴雖仍不知救自己的人是誰,當務之急還是賑災之事,便提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