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物?莫非是那個死嬰兒……”
杜雪淳聽了老奶奶的話,大為不解,不由地皺緊了眉頭,心頭一陣不舒服,一想到方才的那副情形,杜雪淳和鳳玄徹又不由地想要吐了出來,好在他倆強行憋住了。“哈哈,是,也不是。俗話說得好,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條河的對岸就是張員外的府邸,張員外家裏珍羞美味堆積如山,而張員外又是個好吃的主,可是他吃東西有一個習慣,沒有全席他不上桌,而且每一道菜,他隻吃其中最為精華的部分,旁的地方他都不吃。所以啊,正是因為張員外如此行徑,才會導致許多食物被浪費糟蹋,張員外府中的一眾丫鬟,奴役都吃不完那些東西,且又擔心光明正大地扔在外麵,遭人紅眼舉報給上頭。所以,張員外府中的丫鬟、奴役就想了個法子,趁天黑沒人的時候,偷偷的將那些吃剩下的,實在是吃不下去的殘羹冷炙倒進這條河裏。初時,他們隻是晚上傾倒,到了後來,他們發現根本沒人發現,便白日裏也光明正大地傾倒起來。所以啊,我們在發現這件事情之後,就去張員外的府邸前乞討,想求求張員外,賞我們一口殘羹剩飯也好,對我們來說,就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可是……沒想到那個張員外卻是個冷血無情的主,他不僅不給我們一行人一口吃的,還讓奴役將我們暴打了一頓,並且趕到了河對麵,隻因為我們髒,張員外嫌我們晦氣。沒有辦法啊,所以我們隻能在河的這邊,每天苦苦守候著,隻期盼著能從河裏打撈上來一點兒吃的。有時候,食物都沉在了水裏,我們便會派人下去打撈,不過,基本上都是白忙活一場。像方才分食嬰兒的情形……哎,也是造孽啊!我們很久都沒有吃到東西了,隻能偶爾喝一喝這河裏的水,希望能從裏麵喝出點兒肉味來,自己安慰自己罷了。要不是實在是餓的不行,又沒有從河裏打撈出旁的東西,他們也不會那樣的!”老奶奶佝僂的身子一邊說著,一邊越發的顫抖起來,就連老奶奶她那早已渾濁不堪的眼睛裏,也都滲出了點點淚光來。她這麼一大把年紀了,沒想到在有生之年竟然會遇到如此讓人氣憤不已,徹骨心寒的事情!“這張員外,當真是好大的膽子!真當這大順已經改姓張了嗎?簡直是欺人太甚!”鳳玄徹聽了老奶奶說的事情,簡直是匪夷所思,駭人聽聞,這一樁樁一件件事情,竟然還真的存在?真當這大順沒人了嗎?真當他鳳玄徹死了不成!鳳玄徹怒極了,瞪大了眼睛,雙手緊緊地握著拳頭,指間骨結哢嚓作響,整個人瞬間渾身充滿了一股子的戾氣,嚇得老奶奶杵著拐杖連連後退了幾步。“老奶奶,您別怕!我哥哥是因為聽了您說張員外的事情,著實氣憤不已,所以才會這般模樣。您千萬別生氣,別放在心上。他呀,向來是個愛打抱不平的,見到哪裏有人受苦受難,他就忍不了,非得替那些窮苦百姓出頭,他心裏才會感受些。”杜雪淳見狀,慌忙走到老奶奶身旁,將老奶奶攙扶住,生怕老奶奶給摔著了,見老奶奶情緒緩和了許多以後,杜雪淳這才一邊瞪了鳳玄徹一眼,一邊轉過頭來看向老奶奶柔聲解釋起來。此時的鳳玄徹完全沉浸在熊熊燃燒的怒火中,他雖然知道自己嚇著老奶奶了,可是卻並不想開口說話,去安撫老奶奶,鳳玄徹而是突然抱著頭,神情黯然地蹲下身來,整個人蜷縮著一動不動。“好孩子,奶奶我沒事兒!你……你去看看你哥吧,他的情緒好像有點兒不太對勁兒?你去看看他。”老奶奶和藹可親地抬起頭來,看向杜雪淳,並且衝杜雪淳笑了笑,連連低沉嘶啞著嗓子反而安慰起杜雪淳來。老奶奶一邊說著,不由地一臉緊張地注視起鳳玄徹來,老奶奶看的出,鳳玄徹也是個好人,隻不過不愛說話,表麵上總給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拒人於千裏之外。“老奶奶,無妨地。估摸著我哥哥應該是一時半會兒,接受不了眼前的這些事情吧。讓他安靜安靜,自己想想,想明白了,他自然會走出來的!”杜雪淳衝老奶奶搖了搖頭,並沒有走上前去安慰鳳玄徹,因為她知道,不論自己現在對鳳玄徹說些什麼,都是沒有用的。想讓鳳玄徹感受些,慢慢地走出來,隻能靠他自己,旁人幫不了他。突然,正在杜雪淳和老奶奶說話的時候,人群中又傳來一聲兒驚呼聲,隻見一頭隻被吃掉了小腹一小塊肉的烤全羊,被饑民們從河裏打撈了上來,所有的人開心極了。紛紛衝上前去,抓搶起烤全羊身上的肉來,看的一旁的杜雪淳心酸至極。這……這究竟是人間?還是地獄?人們竟然如此卑微,可憐,為了口吃食,能夠如同飛禽走獸一般,苟且偷生,完全喪失了作為人的尊嚴和傲骨!杜雪淳知道,一個人崩潰到了絕境的時候,隻為了活下去,什麼事情都會去做,她本以為自己已經見識到了太多苦難,沒想到,苦難一直都在,隻不過她和鳳玄徹久居深宮,完全沒想到皇宮之外竟然是一副這樣的場景。可悲可哀可歎!杜雪淳看著饑民們大口大口地吃著,手裏拿著的那得之不易的食物,臉上洋溢著欣喜、歡愉的神情,卻更加刺痛了杜雪淳和鳳玄徹的心,杜雪淳和鳳玄徹看著饑民是在笑,可是自己的心卻在淌血。“奶奶,您怎麼在這兒?方才我找了您好一會兒,還以為您走丟了,正著急呢!來來來,奶奶,這是從那隻烤全羊身上扯下來的肉,您快嚐嚐看。雖然在水裏泡久了,早已經沒了味兒,可是畢竟是羊肉呢。吃了保準管餓,這樣我們也就可以再堅持堅持,好幾天不用吃東西了。”一看著同根生一般大小的小男孩兒,突然從人群裏鑽了出來,在看到杜雪淳身旁地老奶奶之後,臉上焦急的神情瞬間就變成了欣喜。小男孩兒忙不迭地跑到老奶奶身邊,激動不已地將緊緊攥在手中的羊肉遞到老奶奶麵前,一個勁兒地讓老奶奶趕緊吃。可是杜雪淳看見了,小男孩兒手裏拿著的哪是什麼羊肉,分明就是粘了些許肉末的羊的骨架子,就算啃下來,也沒有二兩肉,根本吃不飽。“好好好,奶奶我吃,還是小恒懂事,知道關心奶奶,一有了好吃的都給奶奶吃!”老奶奶慈愛地看向那個被叫做小恒的男孩兒,抬手摸了摸小恒臉上的傷痕,看小恒臉上的那一道道傷口。應該是被人撓的,可是,就這麼小的小孩兒,是誰竟然真的能下的去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