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補課一個月之後也不知道是被誰舉報了,當天下午我們第一節課上到一半就被通知馬上離校。老師甚至連暑假作業都來不及布置,隨便找了幾套試卷就打發我們回家了。
之前我有一篇作文寫得是外婆家鄉的風土人情,被語文老師點名表揚後,還當著全班人當範文念了出來。時強聽了之後一直念著要同我回一趟外婆家,我被他念得煩了,於是趁著暑假我們幾個就組織了一次出遊活動。
外婆早幾年就去世了,葬禮上老媽哭了幾天幾夜,把嗓子都哭啞了之後,我們就再也沒回去過。在我的印象中,那是一個有山有水有一望無際水稻田的地方。時代一直在變化,城市漸漸取代農村,可有些地方還是十幾年如一日地坐落在某個角落裏,甚至在我二十多歲回去的時候,它依然是布滿泥巴的山路,門口依然隻有老人和小孩,他們依然一代又一代地守著這座山,守著這幾堵白牆。
所以在時強坐完七八個小時的長途汽車後看到的卻是這副場景,他決定第二天就要回去。
白天下過幾場陣雨,山路泥濘不太好走,可我外婆家的房子就在半山腰上,這路不走不行。我索性脫了鞋子,準備赤腳上去。
“襪子別脫了,石子硌腳。”蘇澤在前麵提醒我,“哪座房子是你外婆家。”
我指了指前麵一棵大棗子樹,“樹後麵那座,亮著燈的。”
“家裏有人?”
“對,我小外婆知道我們要來。”
小外婆是我外婆的妹妹,具體輩分要怎麼叫我沒查過,反正這麼多年了一直是這麼叫過來的。
蘇澤點點頭,就先上山了。
“我靠,你們不會真這麼走上去吧。”時強臉上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還有別的路嗎?”
見時強那個少爺樣子,我忍不住懟了幾句,“一開始鬧著說要來的是你,現在又鬧著回去,你做人能不能有點立場啊。”
“誰知道白天會下雨啊,你知道我這鞋多貴嗎?
“那你和我一樣把鞋脫了。”
時強沒有絲毫的猶豫,“算了,萬一踩到牛糞咋辦。”他說著也跟上了蘇澤。
“還有牛糞?”正在彎腰脫鞋的周舟動作明顯一頓,抬頭看著我,眼神大概是在詢問。
我點點頭,“有,你小心點。”
周舟把鬆了一半的鞋帶係緊,“剛鞋帶鬆了。”
跟在後麵的秦江羽聽到笑了幾聲,經過我時拍了拍我的肩,叫我趕緊跟上。
“朱家俊呢?”我問他。
“好像還在村口看人喂豬吧。”
剛我們幾個經過村口的時候,已經在那站著看了好一會,人家豬都被我們看得不好意思多吃了,小豬居然還在那看。我趕緊朝山下喊了幾聲朱家俊的名字。
我的聲音回蕩在山間,傳得越來越遠。路邊有幾戶人家的小孩笑著跑出來,見到陌生人時又害羞地躲到老人身後。果然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孩子,臉上黑黝黝的,眼睛卻賊亮。
“老薑家的孩子回來啦。”
老媽姓薑,我自然是薑家的孩子。
“是啊,阿婆好。”
老人手裏搖著蒲扇,嘴裏細細碎碎念了好多話,這邊的鄉音我聽不太懂,反正笑著點頭準沒錯。
過了好一會功夫,朱家俊才哼哧哼哧跟上來,手裏抓著一大把山芋葉子,說是要幫我喂家裏的豬。我笑他,“村裏過年才殺豬,你把它喂飽了也等不到吃。”
朱家俊撓撓頭,老實巴交地說那就吃素好了。
“淼淼啊,到啦。”小外婆在半山腰上喊我,就像我親外婆一樣,小時候回來她也總站在棗子樹下麵等我。印象中我還模糊地記得,也是這種下雨天路不好走,她就背著小小的我上山下山,我的鞋子一點都不會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