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之前,曾有人評價過季墨尋像冰川中的湖。
雖然瞧著冷漠,可並未結冰,客套中帶著疏離,卻也不至於冰山那般,拒之千裏。
但想靠近,卻又著實冒著寒氣,一不小心就能將人凍傷。
他既是汪活水,喜怒俱全,也注定是尺深潭,即使站在岸邊,也辨不清這潭底在何處。
隻知他深不見底,不敢觸摸。
這麼多年過去,其實也不乏有膽大的姑娘,想要一探究竟。
可無一例外,全都铩羽而歸。
甚至,季墨尋的友人曾笑言,他就是那株鐵樹。
要等鐵樹開花,如果沒有修行千年的道行,那就隻能等鐵樹主動將花開與人看。
而如今,如果被人瞧見他現在對著蘇喬安的模樣,恐怕要忍不住的稀奇感歎。
鐵樹終於主動開花了。
縱然是自作多情了一回,到最後還被抱住手臂喊了聲媽媽。
但季墨尋依然沒覺得有多氣。
反而他就像是被插了肺管子似的,胸口陣陣的發緊泛疼。
於是,在蘇喬安淺淺呢喃時,季墨尋輕輕環住她,低聲安撫。
“阿喬乖,媽媽不離開你,我也不離開你。”
車裏的氣氛暖融融的。
直到開回西翎公寓,將蘇喬安從車上抱下來的那刻,季墨尋還在她耳邊,輕聲的同她說著話。
哪怕在她睡著時,季墨尋也還在不停告訴她。
他在,一直都在。
……
蘇喬安仿佛進了個長長的夢裏。
溫暖的午後,太陽的尾巴拉的很長很長。
那些明亮又溫暖的光線照耀中,蒲公英的種子和塵埃在空中一起飄散舞蹈。
蘇喬安站在長長的軌道旁邊,右手被人輕輕的牽住。
她不禁抬頭去看,就看見程雨柔正站在太陽的餘暉裏,溫柔的笑望著她。
“媽媽……”蘇喬安的嘴唇微微顫動,隻覺得陽光好燙,燙的她眼淚都要跟著滾落下來。
而在這時,程雨柔輕輕鬆開了蘇喬安的手。
心中沒來由的一陣恐慌,蘇喬安拚命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的手指,口中不斷的叫著她。
“阿喬,回去吧。回去吧。”程雨柔笑著,表情溫柔又悲傷。
她說,我的阿喬,回去吧。你瞧,有人來接你了。
哭泣著掙紮中,蘇喬安隻覺得空虛的左手被人牽住填滿,在她空洞的胸膛中,填補了大片的空白。
她淚眼朦朧的回頭。
發現牽住她手的人,竟然是季墨尋。
季墨尋的表情那麼柔和,他輕輕俯身,在她的額頭上落下個吻。
低聲喚著:“阿喬,我在等你呢。”
再回頭時,右手邊本該程雨柔所在的位置已經空無一人。
終於,蘇喬安的眼淚墜落下來,碎落在滿地的星辰裏。
她掙紮了幾下,迷迷糊糊的睜開沉重萬分的眼睛。
額頭上輕觸的溫熱緩緩離開。
在睜眼的刹那,蘇喬安蘊藏了許久的眼淚終於滾滾而下,眸中隻剩破碎的點點晨光。
而季墨尋輕吻後撤開的身影,與夢中的模樣在這刻重疊。
蘇喬安張了張嘴,鼻腔發酸,嗡聲道。
“阿尋,媽媽她……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