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爾達已經開始打掃灰閣了。

她戴上小頭巾,穿上小圍裙,先把書籍和文獻一摞摞搬好,用羽毛撣將灰塵掃去,再搬著木梯清掃一層一層的書閣。

狄俄倪克斯看著小學徒的木梯有一處踏板,踩兩下就升高一截,掃完了這層再踩兩下,沒一會就升到了書閣最高的那層。

她圍著木梯轉了兩圈,立刻聰明地發現了那幾處關鍵的齒輪。

人類的小玩意。

木梯上麵的赫爾達正巧將灰塵掃下來,仰著臉的巨龍不由打了個噴嚏。

赫爾達有些尷尬,“倪克斯,你要不要先回房間待一會。”

倪克斯回到房間。

新房間是赫爾達剛為她打理好的。

狄俄倪克斯盯了一會,在嶄新的床褥上試了試手感。

幽影閃過,一隻巨大的黑犬躍上床。

絲質的床單柔軟順滑,黑犬四爪在軟軟的床單上轉著圈的踩呀踩,被褥十分鬆軟,沒一會就踩出一個小凹。

她低頭鼻尖輕嗅,垂著尾巴,一邊打著轉,一邊慢慢地團成一個毛茸茸的球,最終臥進自己踩出來的小坑中。

傭兵的房間就在她的正下方,她能清晰地聽到他的門打開後又關上,還有他放下茶杯的磕碰聲,和他走到露台後躺上靠椅的輕響。

他依然令她抱有威脅感。

黑犬伸出一隻爪爪在光滑的被麵上舒展,根根利爪全部彈出來,然後再舒服的收回去。

但兩人實在是太近了,法則停止了對她的奪取,疲憊與鬆懈像赫爾達撣下來的灰塵,又輕,又難以察覺,它慢慢包圍了她。

巨龍陷入沉睡。

樓下的傭兵將那柄被黑犬撲下山崖摔裂的彎刀解下,輕輕把它靠到牆邊,沒有發出一絲聲響。

他一直知道倪克斯的感知比他還要誇張。

很多時候,傭兵幾乎是無意識的在提防著倪克斯,就像在提防一個隨時會爆發的威脅。

而他自己也是在這幾日才發現這個事實。

傭兵重新坐回靠椅,拆卸身上的各類凶器。

一種世界忽然安靜下來的感覺湧現,他忽然覺得壓力驟輕。

這絕不是聽覺上的安靜,更像是一直緊繃起來的氣場忽然恢複了寧靜的感覺。

傭兵的手頓了頓,繼續慢慢的將鑲嵌著鋼鐵與鉚釘的護臂拆下。

他輕輕道:“倪克斯?”

樓上一片安靜。

他終於確信壓力的消失是因為少女的安眠。

從蒙奇頓堡趕回王都的路上,傭兵就在懷疑。

倪克斯夜裏幾乎不會睡覺,當他守夜的時候,隻要不經意的瞥到她,她一定會在第一時間冷冷的回視。

當然,這種被敵視的優待隻有他一個人,她似乎覺得其他人構不成什麼威脅,甚至會用看小動物般包容的眼神看待他們。

雖然他覺得倪克斯才是更像小動物的那一個。

隻有當她偶爾閉上眼睛小憩時,他才會覺得一直緊繃的精神會鬆弛下來。

在此之前,他一直以為這種壓力是巨龍出現的那一日延續下來的後遺症。

令人貪戀的睡眠時間並沒有持續太久。

狄俄倪克斯忽然感受到那熟悉的風鈴聲,盡管它立刻被人發現,重新塞好鈴舌,不再發出聲響。

她的耳朵直直的豎起來,十分不高興被這厭惡的東西吵到。

風鈴在梅蒂拉的手中,而梅蒂拉要去見國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