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倫娜穿著一襲紅袍, 寬大的兜帽遮擋著她的臉頰。
她帶著感懷的心情,在撒剛的長街上慢慢穿行。
撒剛永遠這樣充滿熱情。
它的繁華與熱鬧是不分四季的。
這座城與其他地方的熱鬧勁,還有著區別。
阿爾伯德的王都與杜丁城, 都是安定而富足的繁華。
撒剛則是帶著一種自由無章與野性混亂。
它如盛夏的太陽, 足夠耀眼, 也會將你炙烤。
不同發色、皮膚的商人川流不息。
販賣武力的雇傭兵們處處都是。
南方部族。
吟遊詩人。
聲勢浩蕩的奴隸主。
這裏什麼都有。
但是這一切都比不過她曾見過的一種人珍貴。
龍裔。
那時海倫娜苦苦等不到預言的希望。
她開始覺得一切都要結束了,再等一百年, 撒剛城主在魔法下走到盡頭,她也將失去所有的可能性。
她曾去感受過海下那恐怖的古老魔法,它的存在甚至遠遠早於紅袍女巫。
海倫娜無法承受這種魔法,她懷疑它會將她的形態改變,比如逐漸成為那些傳說中的初代魔法生物。
汪洋大海中有魔法, 卻無法登臨陸地。
預言中的滅世之龍,虛幻如泡沫,尚不知是真是假。
就算真的會出現, 她又能怎麼利用它呢?
用她枯木般的軀殼嗎。
那種絕望之情驅使著她再一次來到撒剛。
然後, 海倫娜見到了一位瀕臨崩潰的龍裔。
他處在瘋狂的邊緣。
失去魔法,龍裔難以駕馭巨龍的靈魂。
何況血脈經過一代一代千年的相傳下來,漸漸變得殘破與不穩定。
這個時代的龍裔, 已經與初代龍裔產生了極大的差距, 他們充滿了缺陷。
哦, 或者不能說是“他們”。
這是海倫娜千年遊曆間,所見到龍裔僅存的血脈了。
一個“瘋子”。
一個對自己身具血脈毫不知情的“瘋子”。
她在暗中冷冷的旁觀了他多年。
預言中的滅世之龍還毫無蹤跡,眼前的龍裔已經半隻腳踏進了冥河。
海倫娜仿佛看到了自己失去希望的明日。
幾年後的某一天,撒剛來了位不起眼的吟遊詩人。
撒剛的吟遊詩人多到數不過來,這原本沒有什麼新奇的。
但他有一位美麗的女兒。
龍裔開始在吟遊詩人出現的旅店或是酒館中喝悶酒。
直到一天,他掀翻了半個酒館。
為了那位險些被輕薄的美麗少女。
他們陷入了愛河。
那幾年裏, 愛情幾乎治好了這個瘋子。
他們甚至有了一個兒子。
隻是可惜,巨龍血脈是一種無藥可醫的疾病。
好久不長。
海倫娜親眼看著這個美好的小家庭變得支離破碎。
男人離開了這對母子,終於在一天被仇家梟首,扔進了陰溝。
但這已經不要緊了。
海倫娜看著那個繈褓中的男孩,從他牙牙學語,到踉蹌地跑。
再到他冷眼看著父親屍首分離,栽倒進街邊的陰溝。
葛利沃夫是一個比父親完美許多的龍裔。
雖然還不夠完美。
在他目睹父親死去的那天,一位白塔的白袍魔法師出現,告訴了這位年幼的龍裔,白塔有一樣東西可以讓他的血脈勉強穩固。
海倫娜在那一刻的感覺就像被法則擊中。
她覺得自己千年來醜態盡出、掙紮選擇的這條路是天意。
這一切都像安排好了一樣。
海倫娜早在數百年前就將那本預言古書找好了留處。
她需要一位如她一般渴望魔法世界的盟友。
為此她考察了很久,將目光放在了赫爾教會與阿爾伯德的白塔身上。
但在魔法衰竭的趨勢不可挽回後。
白塔明顯對權力的渴望,遠勝於對魔法的堅持。
赫爾教會不同,高原之上,魔法是他們的根基。
並且赫爾教會掌握著安卡拉剛的遺骸與骸骨中的龍病。
曆代執杖主教都暗中用過龍病,用它汙染赫爾王庭這一代最精明的國王,以此穩住教會的地位。
赫爾王庭被各國議論的“瘋血家族”就是這麼來的。
赫爾教會足夠狠,又對魔法充滿貪戀。
於是數百年前,海倫娜挑選了一位執杖主教,讓他無意間得到了這本書。
他果然將所有注意放到了滅世之龍的那則預言。
海倫娜安了心。
她知道他一定會將這則預言一代代傳下去。
此後海倫娜又如幽魂般遊蕩至今。
沒有任何新的希望出現在她的麵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