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商人是傭兵早年的人脈了。
他和傭兵交際的那個年頭, 見到的是一個帶著股瘋勁,又混不吝的年輕人,像剛離群、毫無顧忌的野獸。
商人欠了傭兵一個大人情。
他對傭兵說任何時候都可以找他尋求幫助, 但隻有一次, 所以一定要拿重要的事情來找他。
傭兵不怎麼在意的對他說:“行吧, 記住了。”
此後六七年間,商人再也沒有得到他的消息。
偶爾聽聞他的事跡, 都是些值得讓吟遊詩人編進詩歌中驚心動魄的故事。
直到幾個月前。
商人的隊伍在一處村莊歇腳。
那家小旅店破得風吹就晃,下雨就露。
商人勉強喝了點熱湯。
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孩給他端上一盤堅硬的麵包。
小孩轉身就要走時,又回頭看了他一眼,這才恍然想起什麼似地說道:“葛利沃夫說,您可以給他準備一張南渡的船票了。”
說完小孩甩著盤子就走了, 就像隨口嘮了幾句家常。
商人收起回憶。
將視線從空無一人的窗前收回。
他讓商隊照舊收拾好準備啟程,隨後繞向另一條街。
商人巡視一圈後站定。
一個臉上有數條刀疤的凶狠男人,一把推開賭館的半截百葉門。
“賭館裏的東西想贖回去, 可以, 把你小子的手留下來。”
他大罵著來到外麵,身後跟著一個告狀的夥計。
傭兵高坐在黑馬馬上,他將錢袋一拋, 落進刀疤男人的懷裏。
賭館老板看清是誰後, 訕訕地顛了顛錢袋, “葛利沃夫。”
夥計立刻知道自己多事了。
黑馬揚揚脖子,甩甩馬鬃。
傭兵拍拍它的脖子,“抱歉,這家夥還有用,就不賣給賭館了。”
商人站在街旁,看到傭兵驅馬靠近。
“葛利沃夫。”他慢慢對傭兵道, “你應該知道南渡的船票黃金不換吧。”
傭兵笑笑,“晚些再去會作廢嗎?”
商人有趣的打量他,“不,我可以給你兩個月的時間反悔。”
傭兵道:“這有什麼好反悔的。”
黑馬被賭館關了數天,終於被放出來,有些激動。
傭兵努力穩住韁繩。
商人搖頭,“南船那些家夥的船票,我也是靠交情拿到的,你要是拖太久,我的人情也得算換完了。”
他挑眉,“放心好了,我有數。”
語畢,黑馬躍出,傭兵向北而去。
商人抄起手來,看著男人離去。
六七年前的傭兵,那時候看起來像離群的野獸。
現在的他沒有任何改善,並且似乎變本加厲,與人群越離越遠了。
唯一的不同就是,年輕時他尚且沒有顧忌,眼神中還帶著鋒利。
路上這些天來,商人看著傭兵,就像看著一個走失了路的旅人。
他沒有方向,所以會迷茫。
迷茫的人沒有道路,隻能繼續向遠處走
所以他要了一張船票。
但船票無法解決問題,隻會陷入循環。
商隊的夥計找到商人。
“準備好了,可以啟程了。”夥計對他說,“……就是沒找到那位傭兵。”
商人道:“不用找他,我們走吧。”
他摸摸胡子。
與其南渡,不如像現在留在北方找一個答案。
黑馬在田野間像一道黑色的閃電。
它對傭兵每次任務後,回王都的路線都十分熟悉。
但是傭兵穿過阿爾伯德的封地邊緣後,就勒住了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