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著這種猶疑苦澀的心情,應青山卻得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答案。
“回稟夫人,老爺下午一直在後院水榭閣亭休息呢!”聽她問話的奴婢眨了眨杏圓的眼眸,脆脆笑道,“而且老爺說過了,若是夫人回來了問起他,便叫你直接去水榭,夫人你進府沒問麼?”
一進府就奔著臥房書房而去,壓根沒想起來找個人問問的應青山一時語塞,過後微微紅了臉頰,隨口敷衍了兩句回身跑向了後院。
進了修建寬闊幽雅的後院,拐了七八條花廊,過了三四座亭閣,才終於是瞅見了一灣湖水彎彎折折的流向了前方,心中著急的應青山一路快跑的險些岔氣,以往從來沒覺得這何府竟是大的這暗可怕,久走不至盡頭,她感覺自己都快是走了半個年頭!
再過了一座長橋,應青山總算是看到不遠處的幾十米外有座水亭俏立在水麵上,清水波圓,綠水彎彎,那四角翻供的水亭之上輕紗嫋嫚,風吹紗起,迷糊了亭中了的一切景物,隻隱約能看見其中人影措措,衣袂飄飄,恍若縹緲仙境之中的天人仙官。
隔得不遠,她看到亭外十米外是她多次看見的十一十二兩人,身著一色的淄衣青肩,束手垂首在亭外,恭敬安靜的等候在原地待命。
再快走了十來步,十一十二兩人也看到了水岸邊正往這邊趕來的應青山,兩人皆是神色一頓,先是下意識的看了一眼亭中,見亭中的幾人仍在說事未停,而回眼一瞧看兩丈開外的她,兩人略有些猶豫的對視一眼,迎麵上去攔阻了應青山靠近。
“夫人,主子還在與人說事,你暫時進去不得!”十一伸手攔在了她麵前,低聲勸道,“夫人你耐心等一等,很快裏麵就會完事了!”
聽到這話,應青山正疾步往裏走的速度一停,她看了看麵前臉泛為難的十一十二兩人,又看去正前方的亭子,裏麵有三人,兩人站著,一人單膝跪著。
其中站著的兩人有一個背對著她,憑借那背影她就輕鬆認出是何有,許是因為在府中,何有便穿了一襲滾金銀紋的及地白袍常服,唯腰間一根紅玉腰帶勒出削廋窄細的腰身,身段欣長,袖大垂雲,垂腰墨發光滑如綢緞,散在了身後拿了根白玉絡子鬆鬆拴著,慵懶又隨意。
若隻憑了這個清雅高挑的背影,或許誰都不能認出這是一介為禍朝都的大宦官,聲勢滔天,反倒更像個世間清雅的隱士,遺世獨立不知世俗,這樣的對比看來,當真是個莫大的諷刺。
站在了何有身後一步的則是個身穿濃青墨衣的瘦弱男人,他是側身對著她,便見他頷首低眼,麵目普通,手捧茶盤,上有一杯青瓷白玉杯子,一盤精致點心,尊敬謙卑的模樣一看就知是個做事仔細的人,她認出了這正是何有身邊貼身侍奉的內侍——林二。
而至於那個跪著的人,應青山透過何有身側隻見有個人半跪在何有身前,看不清模樣,見他手臂高舉,好像是剛給了何有一個什麼東西。
背對著她的何有並不知亭外動靜,恰巧這會湖上生風,紗攜暖風刮起,亭子裏的人與她又離得不遠,她便聽見何有低柔的聲線被暖風扯散,模糊傳來。
“……看到了…….你們…….在荊州…...”
荊州這兩個字有些耳熟,應青山還要努力去聽何有說了什麼,那邊端茶盤的林二一個抬眼時瞧見了亭外多出了一個人,眼神一住,便抬起頭向何有說了些什麼,於是何有扭身望向了身後。
於是應青山便看到何有轉身,偏過頭看到她後,細長的眼角一彎,紅紅的嘴角揚起個好看的弧度,暖情溫柔的近乎寵溺溫厚,然後朝她伸出手,笑吟吟道;“青山,過來。”
看到這一笑,應青山原本浮躁不安的心立時就安定了下來,十一十二聽言放下了手退開了步子,讓應青山走了進去。
從何有轉身的那一刻起,應青山就認出了他身前跪著的那個人,正是昨日那四名被何有訓斥的死士的其中一個,而她剛看清一眼,那死士就急速站起後一閃,人便不見了蹤影。
在場眾人皆是習慣了此景,沒有半點反應,而應青山固然心中暗驚,卻沒有表現出來,走到了何有麵前後更是連隻字片語都沒有提起,隻偏頭落笑,伸手握住了何有抬起的手,同時眼波如水,百般情柔密意的望著何有,好像她眼中隻看見了何有一個人。
“千歲,我回來了!”
聽見麵前的應青山低眉含笑的說出這句話,何有深覺這幅乖順至極的模樣當真是難見了,光是瞧著心就軟的一塌糊塗,又看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上滿是晶瑩汗珠,他順手拿出了帕子一麵輕柔給她擦拭,一麵心疼責怪道;“回來便回來,你走這麼急做什麼!是不是累狠了,渴了?”
說完,他放下帕子,轉身從林二端著的茶盤上取下茶杯,掀開茶蓋子,親自送到了應青山麵前,本意是要她自己拿過去喝,她卻是非要向何有撒個嬌似得,頷首就著他的手大喝了一口茶,喝完之後砸吧砸吧嘴,略帶嫌棄的說了一句有點苦。
“是你喝不來,哪裏怪它苦了!”何有苦笑的搖搖頭,這可是今年新出的落葉秋雨,味獨香涼,嚐一口半日是留有餘味,在市麵上千金難買一兩,可落到了應青山嘴裏不僅被她當做牛飲了,事末了竟然還嫌棄它難喝!
“我不管,反正它就是苦!”應青山耍賴般的哼了一聲,然後伸手一把抱住了麵前人的腰身,湊頭在他耳邊笑語了一句,“不過千歲的唇好甜呢,甜的我都要融化了!”說著,她正環繞在何有腰間的手還有意無意的揪了一把。
話語動作堪當於調戲且流氓了,何有有些微惱似赫的瞪了她一眼,伸手把她推開了自己身前,然後把手上的茶杯放了回去,又接著看向了她,關心道;“今日在外奔波了整日,吃了晚膳沒有?”
何有隻以為應青山是忙著練兵營裏的事情,所以未曾想到她是去了宮裏做那些不歸她負責的雜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