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過來的時候,不出意外是在醫院,蔡斐不在,窗台邊坐著一個男人,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陽光在他身上落下來,鑲了一圈金邊一樣,溫柔的不可思議。

是周紹文。

我想動,卻發現自己身體動不了,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的兩條腿都被高高的吊了起來,打上了石膏。

而手臂和肋骨也疼得厲害,當時那輛小轎車是有目的性的直接撞過來的,自然是抱了讓我必死的心,我傷重也在意料之中。

全身上下隻有脖子能動,我轉向周紹文的方向,開口道,“你怎麼在這?蔡斐呢?”

蔡斐是我的助理,按說應該會在這裏守著我。無論如何,守在這裏的人都不該是周紹文。

嗓子有些沙啞,說出來的聲音就有些難聽,周紹文身體似乎僵了一下,然後他緩緩轉身,逆光看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看得到他那雙眼睛,亮的嚇人。

“你終於醒了。”他站起來,走到我麵前,蹲下來跟我平視,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可是那雙眼睛依舊明亮,“能感覺到痛嗎?”

他問這個問題的時候,神色中有一絲緊張,眼神帶著期待,又有一絲小心翼翼的感覺。

我不太明白他是什麼意思,但是點了點頭,疼,當然疼,渾身上下都像是被淩遲了一樣疼。

那麼重的傷,怎麼能不疼?

聽到我的回答,周紹文驀然鬆了口氣,他從不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可是現在,我能明顯感覺到他臉上片刻的輕鬆,好像得到了什麼讓他舒心的答案一般。

我說,“你問這個什麼意思?我——”

下意識的心頭一緊,難道我傷的比自己以為的還要重?

周紹文目光灼灼的看著我,好半晌,他才說,“出事之後,因為事發地段偏僻,隻有你們兩輛車,而兩輛車上的人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重傷而昏迷,所以沒有人打急救電話,直到一個小時之後,蔡斐一直聯係不上你,順著路去找你,才發現了這起車禍。你車上的那個代駕,因為失血過多,在救護車到達之前就已經死亡,而對方車上的司機,也因為傷重,在送往醫院的過程中死亡。隻有你,吊著一口氣到了醫院。”

我聽的驚心動魄,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我是唯一的生還者?”

周紹文點了點頭,目光有些淩厲,後怕的說,“你被送到醫院的時候,也已經陷入重度昏迷,雙腿粉碎性骨折,兩隻手臂也骨折的嚴重,腦震蕩,肋骨斷裂插進肝髒裏,腹腔大出血造成感染,多種危險同時存在,卻又必須要盡快手術。

醫院沒有人有把握能保證手術成功,我和林月白把能動用的醫療資源全動用了,專家專門為你召開緊急會議,確定手術方案,手術進行了六個多小時,最終成功結束,但是你卻一直沒有醒,也沒有擺脫高位截癱的危險,醫生說,如果你醒來感覺不到痛,就說明下半身癱瘓了,為了以後不造成大腦萎縮,就要麵臨截肢。”

周紹文說這些話的時候,聲音低沉,一字一句的,說的清清楚楚,我也聽的清清楚楚。

心裏閃過一抹後怕,的確,從車禍發生到現在,每一步都走的太驚險了,如果不是運氣好,現在我說不定早就死了。

就算僥幸活下來,也要麵對高位截癱的現實,這對我,太過殘忍。

還好,我這次憑著運氣,總算沒有……

“是不是覺得自己運氣挺好的?”周紹文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他看著我,目光如炬,半晌,他勾了下嘴角,“事實上,如果不是當初吳澤冰改造了你的身體,我又用幾瓶青水幫你重塑體質,以你原本的身體素質,連第一關都過不了,早就死在那場車禍裏了。就連最後六個小時的手術,也曾發生過多次的緊急情況,每一次都足夠要你的命,如果每次危機我都給你灌一瓶青水吊著你的命,你根本就撐不到手術結束。”

他字字句句說的清晰明了,我心頭微微收緊了一些,好半晌,才說了一聲,“謝謝你。”

如果這是他想聽的話。

周紹文卻笑了一下,隻是那笑十分涼薄,他說,“徐菁菁當初身中八槍,最危險的一顆子彈,離心髒隻有一毫米,現在幾個月過去,她剛剛能下床,就算留下一條命,也要背負殘忍的後遺症。宋煒金當初出車禍,直接高位截癱,胸部以下沒有任何知覺,以後半生都要在輪椅上度過,娉娉,差一點,你就變成了宋煒金和徐菁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