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江,半山別墅區。
鄒嘉華看著麵前正說著說著話,忽然沉沉入睡的秦老先生,輕輕歎了口氣。
他做了個手勢,老友身邊的管家拿出一個毯子,給老人蓋上。
鄒嘉華站起來,躡手躡腳走了出去。
“和養的霍醫生怎麼說?”鄒嘉華問到。
“考慮是阿爾茨海默病引發的嗜睡。”老管家輕輕說道。
“確定麼?”
“應該確定,沒什麼好辦法。”老管家道:“病曆已經給梅奧和霍普金斯兩家醫院相關醫生發過去了,正在等會診結果。”
“給我發一份,我聯係一個大夫,試試看有好辦法。”
“鄒先生,謝謝。”老管家表示感謝,把鄒嘉華送到車上,優雅的看著他驅車離開,這才轉身回去。
管家輕輕歎了口氣,轉身聽到房間裏一陣騷亂聲,他連忙快步走了進去。
“台風!左滿舵!滿舵!!”秦路聲嘶力竭的吼叫著,蒼老的右手努力抓著半空中的虛無,左手則沒有規律的晃動,仿佛在搖動方向,讓自己指揮的船隻躲避台風的襲擊。
秦管家連忙指揮菲傭保護好秦路,臉上的愁容越來越盛。
用醫生的話說,這是老年癡呆症的一種臨床表現,總是能回想起來當年記憶深刻的某些事情。
這次台風,秦管家是知道的。
那是六十多年前,秦路剛剛二十歲,血氣方剛的時候。
香江的船隊運送貨物,遇到台風。秦路的父親就是在這次台風中失蹤,杳無音訊。
不過也正是這場台風成全了香江秦家。
其他競爭對手紛紛落水,秦路卻得僥幸活了下來。和他一起幸免於難的是幾船貨物。
這些貨物賣了大價錢,成就了第一桶金。
但是秦路卻沒有就此收手,他向銀行貸款,繼續擴大船隊的規模,最後打下一片大大的商業帝國。
老爺執念太深了,秦管家看著秦路蒼老的臉,心裏特別不是滋味。
是不是從此之後就漸漸的沒有意識,連自己都不記得了?隻會記得年輕時候那些狂風暴雨?
可能吧。
他默默的看著秦路折騰了將近半個小時,和身邊的醫生一起觀察生命體征。一直到秦路耗盡了所有的體力,昏昏沉沉的睡去為止。
如果隻是普通的老年癡呆症倒也算了,像是這樣的噩夢也發作的越來越頻繁,每次秦路都會筋疲力盡。
或是海難,或是車禍,或是股市裏一次重大的收購。每一次,都是他曲折離奇的一生中某些難以忘記的片段。
這是老爺的執念,秦管家心裏想到。
畢竟是八十多歲的人了,這麼折騰,拚命壓榨自己身體裏每一分精力,會極大縮短壽命。
秦管家默默的給秦路蓋好被子,關上燈,守候在黑暗之中。
就像是這許多年來他做的事情一樣。
……
……
鄒嘉華的車上,鄒虞穿著一身黑色晚禮服,小聲問道:“秦先生病情很重麼?”
“恩。”鄒嘉華點了點頭,道:“我進去坐了半個小時,他說著說著話就睡著了,完全沒有征兆。”
“那秦家的其他人真的是要壓不住了。”鄒虞有些憂慮。
“我有準備,但老爺子還是不死更好。他家子孫後代,也就秦唐還成點氣候。其他人,都不行。”鄒嘉華道。
“那……”鄒虞猶豫了一下,試探問道。
“明早聯係鄭老板。”鄒嘉華道:“問問鄭老板有沒有什麼好辦法。”
“這是老年癡呆症,鄭醫生再怎麼厲害,也沒辦法解決吧。”鄒虞對鄒嘉華的話並不認可。
“找鄭老板看一眼,最起碼他是我遇到過的最好的醫生。我和秦老爺子合作多年,這也是我能盡到的最後一點力。”鄒嘉華說著,對著窗外的海灘揚了揚手裏的酒杯,像是慶祝勝利一般。
和秦家合作多年,秦路要是一旦死了,其他人沒有一個能撐起事兒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