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替我們做筆錄的警官也是昨天的那兩人。他們看到我,訝異的問:“又是你們?今天換了他受傷?你們要做苦情鴛鴦不成?”
我連笑也沒有力氣。我隻是說:“警官,我現在改變了昨天的看法,我想也許我們的受傷不是偶然的。”
他們現出凝重神情。“是什麼支持你這樣認為?”
我說:“我不知道。今天事情發生得太突然,我沒注意到當時情形……可是,意外發生在我身上的機率是不是太高了?”
這時替莊亦諧檢查的醫生出了急救室的門,我連忙迎上去:“醫生……”
醫生回答我:“他運氣好,或者,是懂得卸力,內髒並無受什麼傷害,現在就隻擔心他有無腦震蕩的可能。”
“可是,我看到他吐血了……”我追著醫生問,“他真的沒有內傷?”
醫生回答我:“沒有,那是他受撞擊時下齶受震,牙床流出來的血。”
我略為鬆出一口氣。
回過頭,我看到護士小姐把莊亦諧推了出來。我又趕過去。
他對著我笑。身上一股碘酒味兒。“淺予,我說我會沒事嘛……”他臉色一變:“你的傷口裂開了嗎?”
我猜是裂開了,因為那裏一直痛。可是剛才情急之下,我完全忽略了這件事。我低頭順著莊的眼光看去,果然,衣服左腰的地方,有點點血跡。
護士小姐趕過來。我背轉身把衣角撩起一點讓她看。紗布上滲出一道血痕。她說:“呀,會不會是縫針的地方綻開了?走,我們去檢查檢查去。”
檢查的結果還好,不需重新縫線。她們重新替我清理好傷口包上幹淨紗布,再三提醒我要小心。
我回病房時聽到莊亦諧正對警官敘述:“我看到她走出大門約二十米遠的地方……那裏是一個小小的下坡,應該是大堂通往地下車庫的車道,突然一輛車從一邊的公路上插上這條車道,但是並沒有駛入車庫,而是逆行向淺予駛過去……絕對是故意,車速相當快,一下子就加速了……車號?好象最後兩位是32。”
警官看到我回房,嚴肅的問我:“我們初步懷疑這兩起案件都是針對你而發生。對此,你有什麼線索可以提供給我們?”
我沉吟了一下,說:“我在錦繡路108號有一套房子,市值約可以賣到百萬以上。現在我母親失蹤,我母親的律師據說遵照她失蹤前的委托,把房子過戶了一半給我同母異父妹妹,同時要我簽字同意我的同母異父妹妹作為該房產的第一順位繼承人。現在我們正就此事起爭執……除此之外,我與其它任何人沒有經濟方麵的糾葛,也沒有人際關係方麵的其它問題。”
警官之一姓陳,很慎重的記錄下我說的一切。
另一名稍為年輕一點的警官姓鄭。他問他的同事:“老陳,你覺得……”
陳警官說:“她們有動機。”他合上記錄本,同我們交待:“我們會向相關人員作詢問的。在此期間,你們盡量減少外出,同時提高警惕。”他與鄭警官同我們告別。
他們一走我就問莊之諧:“真的?那車真是故意撞我的?”
莊亦諧說:“我是這樣覺得的。”
我頹然的坐到床邊凳子上:“誰會那麼想置我於死地?”
莊安慰我:“也許是我多心,一看到你遇到危險便亂了方寸,把每個令你陷入危險狀況的人都看作是故意的。”
我鬆了一口氣,輕輕的碰碰他肩上雪白的繃帶:“很痛吧?”
他說:“還好,是皮外傷。”很不在乎的口氣。
醫生要求他留院觀察24小時。他不肯,說他應該沒有腦震蕩的可能性。醫生拗不過他,隻能同意如果他有頭痛、頭暈之類症狀再回來複診。
我們召了出租車回錦繡路去。
昨天是我很狼狽,今天則是兩個人都很狼狽。各自換過衣服梳洗完畢,我們坐在我家客廳裏,我說:“按這樣的規律看來,明天真是不宜出門。”
莊溫柔的看著我。“是啊,你本來就該好好在家休息。”
我滿不在乎的笑:“嗯哪,我會好好休息的。”反正讓人解雇了,正好樂得在家養病。
“你呢?”我又問莊亦諧,“你明天需要去上班嗎?要不也請一天假在家裏休息?”
本來我想提去找黃律師的事。可是我也不好讓他成天工作不顧陪我去辦這些私事吧,故此我沒有說下去。
他回答我:“我此次回國要做的事基本上算是告一段落了,現在可以日日呆在家裏。”跟著他反問我:“你真的可以在家休息?我記得你一向很忙,天天早出晚歸的。”
我睜大眼:“你怎麼知道我早出晚歸?”
他不好意思:“我常常在陽台上看你很晚才回來。”
我細細一想:“你不是號稱出差回美國兩個多月?那你是什麼時間在陽台上看我回來的?”
他尷尬的笑:“出差……出差是出了的,不過沒有兩個月。再說,總得找個借口,推搪一下不想理會的人吧。”
真奇怪。我來了興趣:“咦,按說顧盼長得也漂亮,為什麼你就不喜歡她?”
“你才漂亮。”他答,不肯與我說顧盼的相關話題。
我扁嘴:“你是因為我漂亮才喜歡我?”
“才不是。”他答得很快。
我逗他:“那是為什麼喜歡上我?”
他不答,連眼睛也垂下去不敢看我,臉上慢慢又浮出一抹紅色。
我佯裝失望的說:“不能說?還是不喜歡我?我真失望……”還用手拍拍胸口。
他讓我逼得沒法,呐呐的說一聲:“因為%…¥—*……”
“什麼?”我是真的沒聽清,他的聲音太輕。
“因為你是淺予。”他這次說得很清晰。“因為你是淺予,所以,喜歡你。”他用他那雙好看的眼睛凝視我,非常誠懇。
猝不及防之下,我的心被狠狠的命中了。看著他誠摯的表情,我一陣心悸。心裏,有點澀,有點甜,還有點酸酸的。要命,他遠遠沒達到花言巧語的程度啊,就是這麼簡單的一句話,怎麼就能令我感動成這樣子?
我幹咳一聲,清清嗓子:“嗬,那我真是榮幸。”
他輕輕的握住我的手:“不,是我的榮幸。”
我淺淺的笑了。氣氛很是溫馨。就在這樣平和美麗的時候,砰的一聲巨響,然後,又是一聲,自大門處傳來。
有人在大力踢門。
莊亦諧露出慎重神色。他同我說:“你別動,我先去看看。”
不用他去看。門口又傳來鑰匙轉動鎖孔的聲音。我挑了挑眉。有我房門鑰匙的,還能有誰?
連猜也不必猜,黃律師與顧盼兩個人,仿佛鬥士般,氣勢洶洶衝了進來。
她們甚至連鞋子也沒換。還好昨天太累,今天趕著出門,我沒有做清潔,否則就是看著她們這樣髒的鞋子踩上清潔的地麵,我都要心痛死。
一看到我,一向以鎮定形象示人的黃律師大喝一聲:“方淺予,你太過份!”
我問她:“又怎麼了?”能把千年冰山弄成這副氣急敗壞模樣,我暗暗開心。
黃律師這次真是氣得不輕。她說:“你憑什麼跟警察說盼盼有謀害你的嫌疑?她才這麼小,你就能往她身上潑髒水!還有,我哪裏對不起你?你去跟警察暗示我是幫凶或幕後主使者……這……方淺予,不要以為我姑息你便可以亂說話,你再這樣,我不排除在法庭上與你對質的可能性。”
顧盼也幫腔:“不要以為我好欺負,我隨時可以告你破壞我的名譽。”
我不理顧盼,小毛丫頭有勇無謀。我徑自問黃律師:“咦,你沒對不起我?昨天還有人承認,她為了偉大的愛心,換走了我的房產證。”
黃律師斷然說:“沒有這事,我一切都遵照事主吩咐辦事。”
我就知道她會推得一幹二淨。
狡黠的一笑,我故意偎到莊亦諧身邊去。我看到顧盼氣得臉色發青。活該,誰要她要衝上門來與我為敵。
我昵聲說:“阿莊,你的錄音筆……帶下來了嗎?”
莊亦諧從衣袋裏掏給我:“這裏。”
我拿來擺弄一下,就聽到了我的聲音:“黃律師,我要求今天顧盼便搬離我這裏。我絕不願意與她同住一起。你不要以那份監護人協議來壓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