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憶到這裏,他渾身都在顫抖。
沒有人知道,他的心有多難過。
病房裏的燈被他關了,漆黑一片,舉起那隻骨瘦如柴蒼老的手,抵在額頭旁,從不落淚的賀南齊因為無奈和心痛而流下了男兒珍貴的淚。
“奶奶,你為什麼一定要這樣逼我?”
“我不能對不起那個女孩。”
“她什麼都沒有了,隻有我……”
想到顧槿妍,想到她所受的苦,賀南齊的心被生生剜掉了一塊。
東方漸漸露出魚肚白,床上躺著的老人依舊沒有醒來。
賀南齊一雙劍眉鎖的猶如一團解不開的迷霧。
腦子裏盤旋著醫生的話,若天亮沒有醒來,你們便可準備後事。
該怎麼辦?
如果奶奶真的就此不再醒來,將來他要如何跟爺爺交代……
清晨五點,當賀家人陸陸續續趕到醫院,看到老太太未醒來,正要放聲大哭時,緊握在賀南齊手心裏的手突然動了一下。
“奶奶?”
賀南齊的一聲呼喚,讓賀家人都為之震驚。
一堆人圍在了病床前,看著老太太緩緩睜開眼皮,奄奄一息的望著孫子。
“南、南齊……能不能…結婚……”
賀南齊被逼到了絕境,他心裏無比清楚,這個時候他的答案決定著奶奶的生死。
如果他拒絕,就是折斷了老太太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一邊是愛人,一邊是親人。
世上最難的抉擇殘忍的擺在了他的眼前。
麵對父親殷切的期盼,麵對奶奶垂死的眼神,他,親手將自己的心劈成了兩半……
又是一個灰暗的夜晚。
賀南齊坐在辦公室裏,讓紀官傑買了許多酒過來。
他坐在沙發上,將襯衫領口扯開,頹廢的舉起一瓶酒灌進了喉嚨。
一瓶喝完了,再開一瓶。
紀官傑沒有離開,站在一旁,心裏很著急,卻也不敢阻止。
賀南齊喝的雙眼腥紅,渾身麻痹,大腦卻還異常清醒。
一整天他的腦海裏想都是一句話。
顧槿妍不久前說過的一句話。
“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我們感情的裂縫從你的家人開始,也許最後還是會因為你的家人而崩盤。”
不得不承認,她的嘴真的很犀利。
她當時問他信不信,他怎麼可能會信。
在他看來,那隻是她想要為了逃離他而找出的理由。
而如今看來,經曆了世事變幻的顧槿妍,其實早已將許多事都看得無比透徹。
“賀總,別喝了,你已經喝太多了。”
紀官傑終是忍不住,焦慮的上前勸慰。
賀南齊固執的繼續大口大口灌酒,直到將一瓶酒灌個底朝天,扔在地上,才無力的靠在沙發背上說:“我曾經為了南越辜負了她,現在又要為了奶奶辜負她……”
“我他媽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賀總,您別這樣說,你也是不得已,我想顧小姐知道原由後一定會理解的。”
嗬。
賀南齊自嘲的笑笑:“不會的,我太了解她了,她知道後,隻會離開。”
“或許您可以跟她商量看看,畢竟是生死悠關的大事。”
“曾經因為南越,她已經為之犧牲了太多,結果呢?誰感激她了?紀官傑,人家沒有理由要一次次為了我的家庭犧牲,我也再對她開不了那個口。”
“那要怎麼辦?”
“不管如何,我都不可能會放了她的手,哪怕她恨我入骨…”
賀南齊喝掉了最後的酒,卻依舊沒能灌醉自己,他踉蹌著走到大班椅上坐下,胡亂的摸到桌上的鋼筆,在麵前的一份文件上無力的寫下了一行字。
他賀南齊一生不信命,不信天,命運卻總讓他麵臨兩難的抉擇。
手裏的鋼筆往桌上一拍,他整個人失去了意識……
紀官傑緩步上前,一眼看到了他麵前寫的字,寥寥數語,卻道盡了無奈和心酸。
——世上安得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