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的拉練對我們學校來說很重要,所以我叫你們幾個班幹部……”
顧矜不禮貌地打斷:“應老師,我已經辭掉班委好幾個月了。”
這是事實。紀律委員是剛開學的時候小應強行塞給顧矜的,壓根沒問過顧矜的意願。可顧矜是什麼人?顧矜不願意幹的活,想都別想。最後小應跟顧矜對峙了十天半月,隻好同意她辭職。
小應對顧矜的目中無人耿耿於懷,明裏暗裏給她安排了一大堆工作,各種雜活全往她身上丟。
顧矜說她絕不可能向惡勢力低頭。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麵對小應的刁難,顧矜打起十二分精神,交出一份又一份漂亮的答卷。
可這不代表,她顧矜是個免費勞動力,哪裏不行哪裏湊。
顧矜的五官本就立體,陰沉沉的天色像是為她覆上灰色薄紗,更顯得鼻梁高挺、眼窩深邃。她直直盯著小應的雙眼,等她一個答複。
小應短暫的沉默已經證明了她心中的不敢置信,可她畢竟是個教齡不短的老師:“你從今天起就是班主任助理了,有什麼問題嗎?”
一股涼意竄上心頭,顧矜笑得不到眼底:“沒問題。”
許迦握著傘柄的手下意識攥緊。
放鬆。
“那就對了。陶然,顧矜,你倆到第一排帶隊,周漠,許迦,你倆排到最後麵看著,不能讓一個同學落隊,知道嗎?”
得到回應後,小應欣然轉身,踩著一雙JIMMY CHOO裸色高跟鞋,信步走向她那輛高調的白色Ghibli。
柔和的線條,硬朗的造型,個性而不另類,張揚不失大氣——周漠品評著不遠處的豪車,心道:不是黑色,可惜了。
周漠回味稍許,不動聲色地收回視線,微微偏頭,打量著身側的女孩。
看樣子,許迦還陶醉其中呢……該提醒她了。
“許迦。”周漠的聲音優雅醇厚,亦如江南的一盞桂花冬釀酒,淡香微苦,回味綿長:“車不錯。”
一聲呼喚,許迦倉促回神,又覺悵然若失。她下意識看向周漠。
大概是被抓包的緣故,許迦白皙的耳垂爬上一抹殷紅。
周漠從未見過這樣的許迦。
此時此刻,她更像是一個墜入迷霧森林的精靈,撲閃著一雙一塵不染、晶瑩剔透的大眼睛,透著一分困倦,三分迷惘。周漠莫名想到了詩鬼李賀《唐兒歌》裏那句“一雙瞳人剪秋水,明眸善睞入詩來。”
原來撩人的不僅是月色,還有細雨朦朧的清晨。
小精靈悄悄地走了,正如她悄悄地來。許迦眼神已然恢複清明,輕哂:“車是好車……”欲言又止。
周漠不可否置地點了點頭。
“一班都動身了,別杵著了,咱倆該去隊尾了。”並不想過多討論,許迦作勢要攆周漠。
周漠很配合地快步歸隊。
許迦這才發現,排在自己前邊的那位是林禎。
昨天的不快還曆曆在目,許迦在看到林禎的時候,才意識到自己並沒有徹底釋懷。她挪開視線,似乎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又迅速還原。
一班的同學才剛剛走出老校區的大門,還遠沒有輪到八班。
林禎默不作聲地捏緊了手中未曾展開過的彩虹傘,任憑雨滴順著下頜線流淌下來。
位置關係,剛剛幾人的互動被他盡收眼底,分毫不差。
他本可以即刻移開視線的。
跟林禎並排的男生見林禎在雨中像是被施了定身咒似的一動不動,實在費解:“禎哥,雨這麼大了不撐傘嗎?”
林禎連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
男生雖是個大大咧咧的,也覺得很沒麵子,撇著嘴轉回頭。早聽說林禎冷得像塊冰,剛剛自己怎麼就腦子一熱往上湊,他愛咋滴咋滴,又不是我淋雨。
想到這,男生又回過頭瞟了許迦一眼——這姑娘好整以暇地看著這具雕塑,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
連善良的許迦同學都認清林禎的本性了呀!
許迦肆無忌憚地打量著林禎,反正他背後沒長眼睛。林禎的頭頂那一頭黑發幹脆利落,平滑得像是精心修剪過的停機坪。簌簌雨滴墜入,襯得發絲根根分明、愈發黑亮,像不折的野草,更像是冷硬的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