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酒與劍(1 / 2)

眼見葉家幾人不歡而散、隻剩下葉商喝著悶酒,「浩然居」眾酒客無不噤若寒蟬。

酒客們心想:這葉家的的長房公子,居然跟自家姐妹過不去,雖說長房二房齟齬日久,可這等行徑實在令人不齒,真是辜負了葉南亭辛苦營建起的葉家好名聲!

不過如此思索的人多,但真正敢將話說出來的,就隻有那麼區區一人。

隻聽得離葉商不遠的地方,有人往地上啐了一口,醉醺醺罵道:

“畜生!”

雖然沒指名道姓,但浩然居樓上,人人皆知罵的是誰。

本就被二房幾人驟然離席氣得不輕的葉商,從酒杯上抬起頭,怒目望向發言者的方向,卻見一個衣衫襤褸、頭發花白的幹瘦老頭坐在桌邊,背上背著根麻布包裹的長條形事物,正一手扣著腳趾,一手端著酒碗,兩隻醉眼冷冷望向這邊。

興許是老頭身上的味道實在太重,周圍的酒客們都對老頭避讓三舍,「浩然居」的夥計也是滿臉愁苦——若非「浩然居」規定不許逐客、那老頭又變戲法一樣從褲襠裏掏出了酒錢,夥計早就把這討人嫌的老家夥扔出門外了。

葉商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堂堂葉家長房公子,即便是金陵知府來到麵前,不也是客客氣氣的?可這形容落魄的老乞丐,居然滿臉鄙夷地出言不遜!而周圍的酒客們,更是滿臉想要看笑話的幸災樂禍!

在酒精的刺激下,葉商用力撐著桌子站起身,手端酒杯,眯著眼踱到老乞丐身前,冷笑道:

“你剛才罵誰?”

衣衫襤褸的老頭麵對錦衣華服的公子哥,同樣冷笑:

“哪個狗娘養的孫子湊上來找罵,老子就罵誰!”

葉商大怒,袖子一揮,手中酒杯便朝老頭臉上砸去。

隻聽得咯喇一聲巨響,酒客們還在納悶一個小小酒杯何至於聲勢如此巨大,回頭再看時,卻發現摳腳趾老頭麵前已然空無一人,桌旁的圍欄卻斷了一截。

然後,一樓的喧嘩聲才轟然傳來。

二樓眾人急忙扒著圍欄向下望去,隻見一片碎木瓷片中,英俊公子哥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呻吟不止,渾身華服上全是破損與血跡,手腳彎折成一個詭異角度,血色中露出了白森森的骨頭茬子。

這一個偌大活人,竟是被直接從二樓扔了下去!

眾人駭然回頭,卻見那個幹瘦老頭晃晃悠悠地起身,下樓,在所有酒客的瞠目注視下,從櫃台順手抄起一壺酒,大踏步地向門外走去。

門外的葉家家丁聽得聲響,轟然湧進酒樓,也有幾個抽出腰間短棍想要阻攔老頭腳步;可老頭隻是揮了揮破破爛爛的袖子,那幾個家丁便已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等到老頭幹癟落魄的背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中,酒樓眾人才回過神來,一窩蜂地圍上前去、手忙腳亂地撕下布條倒好烈酒、搶救著身受重傷的葉家少爺……

……

老頭離開浩然居,走在金陵街上,走兩步路,喝一口酒。

老頭一生走的路多,喝的酒多,殺的人更多。

走路多了,便忘了家鄉何處,隻記得是個蘆葦瘋長的婉約水鄉;喝酒多了,便忘了自己姓甚名誰,隻記得自己的混賬老爹姓張,那自己大概便也姓張;殺人多了,便忘了仁義道德,隻記得背後那一柄麻布包著的長劍,曾斬落無數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