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姓名的老劍客,提著那柄「桂花枝」,灰溜溜地消失在街角。
徐廣陵的一記火銃,終究沒能結果掉這位劍道高手的性命;不過那一顆碩大的鉛彈,在火藥燃燒形成的衝擊力推動下,狠狠砸入老劍客的胸膛,雖然沒造成致命傷,但足以讓老劍客失去一切作戰能力。
幾乎就在中彈的同時,老劍客的臉上就爆發出一種堪稱精彩的愕然神情:大漢江湖中武者無數,可無恥到在決鬥中掏出火器傷敵的,無論前世今生,就隻有徐廣陵這麼一位罷了。
畢竟對於徐廣陵來說,他從沒將自己當成什麼武林宗師:堂堂幽州道大督軍,跟那些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江湖莽夫怎能相提並論?除非情況特殊,前世幽州道來了想要找他挑戰揚名立萬的江湖狂客,徐廣陵可是一概讓上百親兵、帶著刀槍劍戟上前圍毆的——
理由也很簡單:老子是皇上欽封的大督軍,你們這些江湖人士想要過來挑戰我,那你們不就是刺殺朝廷大將的刺客?
將軍應付刺客,除了讓手下士兵結陣禦敵,還有別的更佳策略嗎?
沒有。
於是,無數不知徐廣陵底細前來挑戰的江湖人士,懷揣著戰勝十大宗師一夜成名的黃粱美夢,就這麼被徐家軍「燭龍營」的小兵小卒圍毆致死,偶爾有幾個幸運兒突出重圍,好不容易來到徐廣陵麵前,結果也沒見識到據說神乎其神的「白虹劍」,而是腦袋被徐大督軍用火銃開了瓢。
日理萬機的幽州道大督軍,可沒工夫和這些無聊之輩有板有眼地比武;
一槍崩了完事。
不過,大寒十四年的初春,那個提著寶劍號稱要給呼延輪台報仇的老劍客,的確比前世的江湖人強上不少——徐廣陵花大價錢買到的火銃,雖然不是前世徐家軍那等久經改良的精品,但威力也著實不小;然而老劍客胸口中彈以後,趟趟趟連退六七步,可居然硬撐著沒倒在地上,讓徐廣陵同時佩服起對方的內力修為和堅毅心誌。
老劍客怒目圓睜,嘴角滲血,看起來能將徐廣陵生吞活剝:
“你……你……”
徐廣陵冷冷看著對方:
“老前輩,徐某怎麼了?”
“你用火器暗算傷人,算什麼江湖好漢!”老劍客捂著胸口,急火攻心,哇地吐出一口鮮血。
徐廣陵冷笑道:
“老前輩,這就是您的不對了!請問誰告訴您,我是江湖人了?”
老劍客呆呆地看著徐廣陵,嘴角鮮血泊泊流淌,在灰色布衫上滴出點點梅花。
徐廣陵搖頭道:“老前輩,您瞧,徐某今年十八歲,一直在家中寒窗苦讀,去年還中了個不算數的殿試探花——怎麼看,我都是一個正經讀書人罷?徐某既無師承,也無門派,跟你們江湖八竿子打不到邊兒,您怎麼能用江湖人的規矩要求我呢?”
老劍客囁嚅片刻,隨即眉毛一豎,怒道:
“淨你娘的扯謊!還什麼無師承、無門派,那你給老子說道說道,你的劍法和劍上殺意,都是從哪兒來的?”
徐廣陵露出一個燦爛笑容:
“自學成才!”
老劍客臉色一片蒼白。
他有一種感覺,自己沒被那顆要親命的火銃彈丸打死,但再跟這個滿臉無賴的白衣公子聊下去,恐怕會急火攻心被活活氣死!
“你小子……你小子……可以!”劍客老張咬牙切齒地憤慨罵道,用枯瘦手指狠狠點向徐廣陵鼻尖,“你……你給老子等著,老子說要殺你,就要殺你……”
徐廣陵笑眯眯地伸出手,在頸邊做了個割喉手勢,朗聲道:
“項上人頭,壺中美酒,皆待君來!”
這一句,不隻是對老劍客說的,也是對那些藏在暗處的天機諜子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