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花蝴蝶般的侍女們,撤去了十二章紅木圓桌上的殘羹冷炙,換上了桂花糕、石頭餅等佐酒貢茶的精致點心——不過,畫舫上參加「華林詩社」的絕大多數金陵才子,此時恐怕並沒有什麼好胃口:
馬上就要來到本次詩社的重頭戲:比拚詩詞的環節了,這群一門心思想要在詩社上揚名立萬的寒門才子,無不在絞盡腦汁地複習著早就寫好的得意詩詞,別說噴香的桂花糕了,就連那些輕衫薄裙的美貌侍女,此時也吸引不到他們的目光。
與之這些寒門士子相對,坐在廳堂主位、服飾格外華麗的富家公子們,就顯得無比悠閑——倒不是他們不想在詩社上出人頭地,而是他們早就透過各種各樣的內部關係,得知了這次詩社的考題,其中甚至還有不少紈絝之徒,花重金請博學鴻儒代為作詩填詞,此刻更是早已把“作品”背的滾瓜爛熟——這群準備周全的豪門子弟,自然不需要像寒門士子那樣忐忑不安。
廳堂最上首,坐著的是葉家葉參、許家許榮華兩位地位最高的大家公子,和從金陵城各個書院請來、擔任詩社評委的老學究們。葉參端著一盞清茶,向身旁的一位枯瘦老頭彬彬有禮道:
“胡先生,這次勞駕您過來,我們葉家可是感激不盡啊!”
被葉參稱為“胡先生”的胡岩,乃是金陵雞鳴書院的院主。更是因治學嚴謹、風骨清高,被金陵文士們尊稱為「鐵竹翁」。胡岩聽到葉參開口,一向冷若寒霜的嚴肅老臉上,頓時浮現出熱切笑容,道:
“哪敢哪敢!葉公子屈尊邀請,小老兒我哪敢厚顏推辭?”
眼看著堂堂“鐵竹翁”,臉上居然滿是諂媚之色,首席上與雞鳴書院素有嫌隙的幾個知名文士,頓時臉上充滿不滿之色:他們既是在鄙夷胡岩的奴顏婢膝,心裏也未嚐沒有一點羨慕和懊惱,覺得本該是自己撈到向葉家示好的契機。
坐在葉參另一邊、五大三粗滿臉橫肉,不像是公子哥卻像是街邊屠戶的許家公子許榮華,聽了胡岩話語,哈哈大笑,陰陽怪氣道:
“葉參啊,胡岩老師這麼說,真是好捧你們葉家啊!隻可惜我們許家,就沒這等好運氣啦……”
原本還掛著笑容的胡岩老先生,臉上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其餘的大儒們則不約而同露出冷嘲熱諷的微笑:哼,你胡岩拍葉家馬屁拍得忘形,這下可把同樣雄霸金陵的許家得罪了吧?看你個小老頭,夾在兩個大族之間怎麼做人!
最後還是葉參,用杯蓋撇著茶水中的浮葉,風輕雲淡地給胡岩先生解了圍:
“許賢弟,此言差矣,你我葉許二家,本就同氣連枝,胡先生承我們葉家的情,自然也就是承你們許家的情——如今的金陵城,正是你我二家攜手共進的大好機會,又何必因為一言兩語、多生嫌隙?”
此言一出,座上的大儒們都是心中一凜。
能出席這華林詩社的,都並非苦讀聖賢書的書呆學究、而是金陵文壇上積極鑽營、長袖善舞的名望長者,自然對金陵局勢心中有數:這此華林詩社舉辦,一向喜好風雅之事的徐家居然無暇派人參加,顯然是印證了徐家內亂將起的傳聞;而值此時節,葉家許家這分列金陵第二第三的名門大族居然隱有聯手之相,看來已經對徐家這個命中宿敵動起了心思……
博學大儒們心思電轉,許榮華則像是完全不領葉參人情一般,冷笑道:
“同氣連枝?我許榮華隻怕和你們姓葉的挨得太近,也像葉商那小子一樣摔成殘廢!”
弟弟葉商被一個無名糟老頭摔下酒樓,本就是葉家不可為外人道的家門秘辛。此刻聽許榮華提及,葉參眼中立刻閃過一絲寒意,但隨即就收斂表情,淡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