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生物老頭子跟班主任什麼關係,怎麼每次班主任看到老頭兒都一副恭敬的樣子,那老頭明明不是領導也沒當過領導啊……於是,薄彩和茉莉倆人在周二的自習課被“榮幸”的被派去整理標本室了。
標本室在薄彩班級縮在的教學樓一樓,平日裏幾乎都沒有開放過,完全就是個麵子工程,估摸是有領導要來學校檢查,需要收拾利落。
薄彩和茉莉拿了鑰匙進去,剛開門,一股長期空氣不流通的異味混著標本藥水的味道撲麵而來。茉莉開了燈,薄彩皺著眉頭把窗戶和排風扇全打開了。
標本室裏的標本很雜,七八十年代的過塑老標本和這兩年新采購的泡在藥水瓶裏的標本要按動、植物的各各綱目分門別類擺好。
看上去很簡單的工作,卻需要十分的耐心和細心。薄彩泡在標本室裏被味道熏得心情就不太好,這般枯燥乏味的工作,還不如在教室自習發呆塗鴉呢……但看到向來細致的茉莉一臉認真的樣子,浮躁的心緒也被壓下去了。
“薄彩,我把標本挑出來分類,你把它們分門別類放到展示架上吧。”茉莉十分貼心,薄彩恨不得撲上去親她兩口。
植物標本還好,部分是處理後過塑的卡片,有些泡在藥水裏的,薄彩仔細檢查了,把好的按類別歸置到展示架上,有漏藥水、密封不嚴的挑出來。相比植物標本,動物標本就棘手得多。首當其衝的問題就是味道很難聞,雖然密封好了,福爾馬林的味道還是繞標本瓶三周的節奏。
“呀!”茉莉失聲叫道。
“怎麼了?”薄彩聞聲,走過去看。茉莉拆紙箱的時候,被剪刀劃傷了手。“沒事吧?看看出血了沒?”
“嗯,沒事,劃破點皮而已。你把這個標本放好了,小北鼻噢!學校竟然把這麼有意義的標本封在紙箱裏,多年不見天日!如果不是我們來整理,還見不著!”茉莉拿起箱子裏一個標本遞給薄彩。
“哇,胚胎標本誒,高級貨。”薄彩接過標本瓶,看見標本瓶上沾了一絲血跡,馬上把標本瓶放回桌上,捉住茉莉的手,用力擠壓她的傷口,“真的出血了,快去水龍頭那衝一衝,不知道會不會破傷風,不然放學以後我陪你去社區醫院打一針?”
“哪有那麼嚴重,小傷而已。”茉莉受寵若驚地抽回手,出門去洗手了。
薄彩拿紙把標本瓶上的血漬擦幹淨,把它放到展示台上。胚胎標本呐,自己以前也是這樣在媽媽的肚子裏長大。《人類胚胎(三個月)》,瓶子裏的小人兒雙手抱在胸前,頭很大,眼睛已經形成,也能從外生殖器看出來是個男胎。薄彩目不轉睛地看著,突然發覺——透過白得發紫的眼皮,胎兒的眼球在瞤動!
“我好了,看!”茉莉在薄彩眼前秀她貼了卡通創可貼的手。
“嗯,沒事就好,下次小心點。”回過神來的薄彩依舊有些心不在焉,又仔細看了看那胚胎標本。一切安好,一定是自己眼花了,三個月的小胚胎,眼睛雖然已經出現,卻完全沒發育好,如何會瞤動?
倆人忙了一節課,終於光榮完成了任務。茉莉先一步踏出實驗室,薄彩拉總電閘的時候掃了一眼標本室全局,許是太久沒人光顧的原因,盡管室內采光尚可,卻總給人一種靜謐壓迫的感覺,看著讓人心生寒意。
回家路上,薄彩意外地話少,平日都是她和茉莉嘰嘰喳喳,沐靜走在一旁漫不經心地聽著,今天因為薄彩的心不在焉,三個人走回去的一路,相比平日,實在是太安靜。
那個小胚胎,是因為什麼原因被做成標本的呢?是墮胎之後被做成標本還是別的原因?他……一定很想被媽媽生下來,被一家人疼愛的吧?這麼一個無辜的小生命就這樣被封存在標本瓶裏,對於他來說是幸還是不幸呢?如果是早早被處理掉,這世上便找不出他存在的痕跡,但質本潔來還潔去;封存起來做成標本,確實能夠被長長久久地被保存下來,肉身被禁錮在一個令人窒息的空間、浸泡著難聞的藥水,擱在沒有溫度的展示台上。
“你怎麼了?”薄彩在家門口站定,想按門鈴,沐靜停下了上樓的腳步,問她今天的不尋常。
“嗯?沒什麼,有所感慨罷了。”薄彩今天情緒低落,沒有心情和沐靜對著幹。“我回去了。”順手按下門鈴。
“嗯,那明天見。”沐靜看著薄彩進了家門,跟薄彩的外婆點頭打了個招呼,才上的樓。
夜裏薄彩抱著阿獏輾轉反側,好容易睡著了,做了個沒頭沒尾、過程零零碎碎的夢。夢裏,一個寄生在母親子宮裏的小嬰兒,薄彩聽到胎心的搏動聲、胎兒在母體裏運動著肢體、吞咽著羊水……他在慢慢地長大,母親慈愛地撫摸著隆起的下腹……胎心的搏動聲越來越弱,小胎兒在母體裏睜開了眼睛,嘴角咧起一絲詭異的笑……
阿獏扯了一張紙巾輕輕擦拭著薄彩額頭上的冷汗,並不敢吵醒她。薄彩經常做夢,但多數是未來的事或者是一些天馬行空的內容,噩夢很少有,這次竟然被噩夢給魘了,太反常。等她醒來,若是記得夢境,一定要聽聽,是什麼內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