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後,揚州府,正是夕陽西下的時候,王子進跌跌撞撞地從一個剛剛建好的花園裏走了出來。
今天是這園子建好的頭一天,裏麵秋菊盛放,這家主人就把周圍的文人全都請來,一起在花園中吟詠詩歌,題送匾額。
王子進豈能落了這樣的熱鬧不湊,他一大早就來了,詩是沒有作一首,酒倒是喝了不少,直喝到黃昏才想到回客棧。
客棧裏緋綃還在等著他呢。
他迷迷糊糊地一路走下去,直從繁華的街道走到大路,又從大路走到小路,最後竟走到一片野草叢生的山路上。
“醉裏藏乾坤,酒中有天地。誰知飲者意?豪氣滿雲天。”他一麵說一麵走著,完全沒有發現自己走到了荒僻的郊外。
“咦?那是什麼?”王子進見不遠處有兩個人正坐在雜草叢生的小道邊。
他又揉了揉眼睛,沒有看錯,確實是兩個人,其中一個還穿著新娘的嫁衣。
這個世道,怎麼什麼怪事都有?
他撓了撓頭,走近二人,是一個十幾歲的新娘和一個不過四歲大的小姑娘。
這兩個人的衣服和荒山中的景象形成鮮明的對比,在太陽餘暉的照耀下詭異異常,王子進的酒也嚇醒了一半。
他暗覺不妙,急忙轉身就往回走。
哪知還沒走幾步,就聽那女子在身後叫他:“公子,公子請留步。”
“耶?”王子進心下暗暗叫苦,隻好回過身朝她作了一個揖,“姑娘有事嗎?”
“公子,公子可一定要幫我。”新娘急忙站起來和他行了一個萬福。
“小生不才,不過如果能加以援手,定當盡力而為。”王子進見這二人模樣,八成是迷了路,雖然自己方向感也不好,不過估計送她們回去應該不是問題。
“公子,”那女子說,“我一直召喚求助,可是隻有公子一個人來了,所以公子必是我的貴人。”
“貴不貴人還是先說了你的麻煩才能知道。”
那女子低下頭,思量了一番道:“公子,實不相瞞,小女子已經死去了多年,現在……”
還沒等她說完,王子進就渾身發軟,酒是徹底地醒了,他急忙麵上擠笑,“這個忙小生怕是幫不了了,畢竟人鬼殊途,還望姑娘珍重。”說完,腳底抹油,撒開腳步就沿著山路跌跌撞撞地跑了下去。
那女子拉著小女孩,望著王子進漸漸遠去的背影,臉上一副憂心忡忡的神色。
也不知跑了多久,王子進才回到客棧,此時天已經轉黑。
“緋、緋綃。”王子進氣喘籲籲地拉開房門,“我終於回、回來了。”
緋綃此時正在搖著扇子納涼,手中端著茶杯坐在八仙桌旁,見他回來了,麵露微笑道:“子進,不是一個人回來的吧?”
“怎麼不是一個人?”王子進聽了這話,連汗毛都豎了起來,急忙回頭看去,臉上的表情一下就僵硬了。
隻見陰暗的走廊裏,正有咯吱、咯吱的腳步上樓的聲音,過了一會兒,一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女子就從樓梯拐角的陰暗處走了出來。
那女子穿著喜服,麵露微笑,手裏正牽著一個四五歲的女孩,女孩麵色陰冷,五官凶惡,正是方才在山上見到的那兩個人。
王子進見了隻覺得心髒都要停止跳動,那女子見了他倒是異常高興,朱紅的嘴角一牽,柔柔地吐出兩個字:“公子……”
這聲音像是招魂的呼喚,在黑暗的走廊中回蕩,連綿不絕。
“子進,快點進來。”緋綃見他嚇傻了,一把把他拉進了客房,隨後就將手中的半碗茶傾倒在門外,急忙關上房門。
“這是怎麼回事?”王子進靠在床沿上瑟瑟發抖。
“噓。”緋綃伸出一隻長指按在唇邊,示意他收聲。
隻見房門的薄紗上,映出一個女人的影子來,可她隻站在門外,並不進來。
隻聽她柔聲道:“公子,公子請開門,這兒有一汪水潭,我無法越過。”
王子進不由納悶,門口哪有什麼水潭了?轉念一想,剛剛緋綃潑了一杯茶出去,估計是用幻術造了個水潭出來。
再看緋綃,一張俊美臉龐掛滿了笑意,估計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他急忙顫聲道:“姑娘,你有怨報怨,有仇報仇,小生與你素昧平生,你這樣糾纏我幹嗎?”
“公子,公子,小女子實在是沒有辦法了。”門上的影子低頭拭淚,似乎很傷心的樣子,“我遇到一個很苦惱的難題,百思不得其解,這才在荒僻處召喚求助,哪想著公子就過來了。”
“都說你八字不好,所以不要到處亂闖,你偏偏不聽。”緋綃說著一記扇子就打到王子進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