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去趕考,初見緋綃之時,水是那樣綠,天是那樣藍,緋綃巧笑嫣然,白衣如雪,是多麼美好的一幅畫卷。
那時哪想過有一天會對緋綃拔刀相向?他輕笑一聲,伸手拔出了刀,刀光如水,映照在他的臉上。
早知道這樣的話,還不如平時多練一練怎麼拿刀了。
明月見他拿著刀沉思,笑道:“你終於想通了,打算什麼時候上場?”
“不錯,不錯,我想通了……”王子進點了點頭,望著那白光中如靈狐般舞動的緋綃。
緋綃啊緋綃,如果命運真的要讓死亡將我們牽係在一起的話,就讓我們一同向死亡挑戰吧!
他接著回轉刀鋒,身子一轉,手一翻,一把鋼刀已經架在了明月的脖子上。
“你要幹嗎?”士兵見狀就要撲上去,苦於手中沒了兵刃,不知該如何是好。
“子進,你怎麼會這樣?”明月被他挾持,一時沒了主意,慌張地問。
“明月。”王子進緊緊地箍著他的脖子,渾身不停地顫抖,“你想知道我對妖的定義嗎?”
他拖著明月又往後走了幾步,大聲叫道:“不錯……這世上確實群魔亂舞,那是因為,如果妖有了善心……那麼它就是人!相反,如果人……心存殺戮,那就與妖無異!”
說完隻聽他嗚咽道:“明月,明月,虧我還把你當作朋友看待,為什麼你見這些人互相殘殺,卻連製止都不想呢?”他大聲哭喊道,“明月,你已經不是我的朋友了,你已經是一個活生生的妖了。”
明月本就心存遲疑,他自進入狐狸鄉以來,隻見互鬥的兩派都毫不心慈手軟,官兵追打起狐妖也形如豺狼。
聽了這話,渾身不由一震,望著殺戮場中一個個枉死消失的生命,緩緩道:“修羅場是不能被破解的,一旦進入白光範圍就會迷失心誌,戰鬥到死。”
“這我都知道。”從一開始,看到緋綃邀戰的時候他就已經有預感。
“不過,也許我可以試一試……”明月站在雨中笑著說,“子進,你先把刀放下。”
王子進心中將信將疑,但還是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刀。
明月望著白光中那群殺戮的士兵,抽出了背負的桃木劍。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習法術的呢?一開始學的時候就是想斬妖除魔,做個能夠幫助別人的人就夠了。
可是隨著自己力量不斷提高,最後竟變成了替天行道的意味。
他抬頭望著天上的傾盆大雨,雨水像是利劍一般從天上筆直地灑了下來,蒼穹之下,無人能不沾身。
天地的力量是如此偉大,而自己又何等渺小?居然會想著代替老天去主持正義,所以才在官府委派他的時候一口就答應了。
答應的時候卻忘記了,縱使是叢林中的小獸也有它們生存的權利,沒有什麼人能夠剝奪。
正是因為這樣,那個白衣的少年,那個已經不知努力地活了多少年的狐狸,此時才會不惜一死,布下戰場,隻求同歸於盡。
隻因為人類,根本就沒有給它們退路!
明月想到這裏,嘴角含笑,從懷中抽出一張符紙,用劍尖挑著就衝了上去,口中喃喃念咒,他杏黃色的道袍在黑夜裏劃出一道刺目的弧線。
王子進呆呆地望著明月,不知他此番是要幹什麼。
隻見明月的劍一碰到那白光,就像是遇到一個看不到的屏障,突的一聲就彈了回來,劍尖上挑著的符紙一下就被燒成灰燼。
明月見狀又拿出幾張符紙,再次衝了上去。
“破!”隻見他竭盡全力,一劍就刺了進去,接著整個人就被彈了回來,身子像是敗絮一樣倒在了草地上。
“明月!”王子進見了急忙扔了刀就過去扶他。
隻見明月的臉一片焦黑,似乎被什麼東西灼傷了,他緩緩地坐了起來,一口血就噴到了胸前,顫聲對王子進道:“你,你看我做得好不好?”
王子進見那白光漸漸消失,四野恢複一片漆黑,草地上隻有受傷的官兵在呻吟打滾。
緋綃顯然也受了傷,手上也不見兵刃,隻是站在人群中喘著粗氣,似乎也神誌不清。
王子進見了,將明月小心地放在地上,往緋綃的方向走去。
緋綃隻覺得那日在青綾的屋中喝酒吃雞,隨後發生的事好像就沒有了印象。
此時再有意識時,卻是自己站在大雨中,周圍一片死傷的人。
他茫然地環顧了一下四周,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遠處緩緩地走來一個跌跌撞撞的書生,看那糟糕的走路樣子,就不會有第二個人了,他想著笑了起來。
可是,可是子進為什麼滿臉都是泥,還要用一副死了爹娘的哭喪臉對著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