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子進驚魂未定,連連追問緋綃在那生病的夫人房間中看到了什麼,緋綃卻不理他,一進屋就蒙頭大睡。
王子進隻好回到自己的房間,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直至天明時分,才打了個盹。哪想他剛剛睡著,就聽到耳邊響起一個細細的聲音。
“起來啦,起來啦……”那聲音像個小孩子,驚得他從床上一躍而起。
隻見麵前正有一個碩大的頭顱,那比磨盤還大的臉龐上,嵌著一雙如幽潭般碧綠清澈的眼珠,正定定地望著他。
居然是這老宅的宅靈。
“你不是想知道鄭夫人的事嗎?我可以告訴你。”宅靈細聲細氣地說,顯然是聽到了昨晚他跟緋綃的對話。
“快說,快說!”王子進立刻從床上坐起來,連連催促。
“她是很久之前回來的。”宅靈坐在他的床邊,眯著眼睛回憶,“我不懂計算人類的時間,所以也不知是多少年之前。隻知道她是個很漂亮的女人,但一進這大宅就得了重病,多年來一直被關在房間中,再也沒有踏出過房門一次。”
“這麼說她還活著,並沒有死?那頭戴紗帽,拜托我跟緋綃的女人到底是誰?”
“除了我竟然還有人拜托你們……”它話說了一半,身影突然消失在晨暉之中。
王子進正在納悶,隻聽房門傳來吱呀一聲輕響,緋綃探進頭來。
“子進,快點收拾一下,我們得上路了。”他雙眸如星,俏皮地朝王子進笑。
“上路?要去哪裏?”王子進迷茫地問,但見天邊天光破曉,不知他何出此言。
“離開這桃源仙境啊。”緋綃懶洋洋、慢悠悠地答道。
而正如他所說,王子進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就被婢女告知主人不希望他們久留,既然病已經好了,最好速速起程。
顯然二人昨晚的探查,已得罪了這家主人。
眼見重重謎題就要解開,王子進當然不願走,但緋綃卻難得爽快地一口答應,於是用完早飯,王子進便怏怏地跟在緋綃身後,走出了鄭家大宅。
送他們離開的隻有兩名婢女,不僅鄭先生,就連淮管家都不曾露麵。
一推開大門,隻見門外冷雨霏霏,樹葉飄零,正是一片秋日的肅殺景象,與高牆內春意盎然、鳥語花香截然不同。
事已至此,雖萬般不願,他也隻能騎上馬背,跑入秋雨之中。
“這下我們該去哪裏?其實厚著臉皮,多賴一晚也無妨啊。”王子進垂頭喪氣地說,他本想今晚再在那宅院中探查一番,哪想計劃就這樣泡了湯。
“你多待幾晚都沒用,他們起了戒心,定會防備我們。”緋綃鳳眼微眯,笑嘻嘻地說,“不如欲擒故縱,假意離開,反而更方便行動。”
“好吧,你說得也有道理,可現在下著雨,又這麼冷,我們該去哪裏歇息?”
“找棵大樹避雨即可,待天黑我們就可以再進那桃源居。”
事已至此,王子進也別無辦法,隻能跟在緋綃身後找樹蔭避雨,所幸晌午時分雨便停了,太陽在積雲後探出頭來,陽光暖暖地灑在身上。
王子進又累又餓,歪靠在樹上睡著了,緋綃卻不知又跑去了哪裏。他這一睡不要緊,居然又陷入了奇怪的夢境。
這次夢中人不再是戴三角紗帽的白衣女人,而是一位明媚嬌豔的美麗少婦。她坐在妝台前對鏡梳妝,身後鄭先生身穿錦緞長袍,將一支精致耀眼的金釵插入她雲鬢中。
兩人一看就是夫妻,姿態親昵,難解難分。
而就在這時,鏡光一閃,美女的倒影已經變成了一個形容枯朽的婦人,她臉色灰敗,口角掛著幹涸的鮮血,隻有鬢上鳳釵華麗如故,仿佛見證了她昔日的絕色容顏。
“這就是代價啊,你沒有遵守約定,所以要以全部的幸福來償還!”不知是誰在室中喃喃低語。
銅鏡中映出一張男人的臉,他唇邊美髯修剪整齊,頗有幾分仙氣,正是曾追殺過王子進的奇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