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果然一道聖旨突如其來降臨在宜蘭宮裏,說是要讓四公主前往夏國和親,並賜號長寧公主。
想來這便是多日以來將宣未宣的要緊事。
傳旨的太監念畢,收起尖細的嗓音道:“您這一嫁兩國從此寢兵休士再無烽火,這可是莫大的殊榮啊!”
葉萩麵上掛笑接過聖旨,看那門庭若市,一盤接一盤的首飾布匹、罕見鮮果來來往往,頓時感覺如在夢境。
昨日的刺殺如同石沉大海再無消息,倒叫她莫名擔憂起來,生怕某天無故將小命交代在此。
小景見自家公主性情變得沉穩,一連幾天也沒有做那些奇怪的運動,終於放心下來。
和親曆來都是項重大的政治活動,禮儀則極其繁瑣,等經過求婚、報聘、交納聘禮等若幹手續,已然到了桃花爛漫的時節。
這一天豔陽高照,載著夏國使團的馬車隊浩浩蕩蕩從朔丘城的大街上一路駛去,形成了一條蜿蜒扭動的長龍。
葉萩坐在其中一輛馬車裏偷偷掀開窗朝外看去,隻見長街兩旁烏泱泱一片灰黑服裝的圍觀群眾,身披玄甲的禁軍隊伍牢牢守在兩邊,手裏的劍戟光亮奪目。
傳說中的蕭國戰神金欒修終於露麵了。
他高大挺拔如同一杆長槍立在人群中,看著四十來歲,麵孔輪廓堅毅,眉眼也頗為銳利,不難看出年輕時的俊朗,隻是神情中透出些分外的凝重與默然,叫人不免心生畏懼。
金欒修單手持劍行禮道:“四殿下,此行路途遙遠,陛下特意安排禁軍護送,大可無恙。”
想必是那刺客的緣故,葉萩剛想開口問個詳細,可想到那日年輕軍官的詫異神情,生怕被瞧出破綻,最後還是生生將話憋回了肚子。
金欒修隻當她臨別傷感,神情便有了些許鬆動,從懷中取出一把匕首遞過來道:“這是你母親的遺物,也算是星煌金氏的圖騰,你帶著,今後能派的上用場。”
他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眼神中居然多了一絲笑意,然而轉瞬即逝,如同晨光般難以捕捉。
長龍再次緩緩駛動,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終於消失在朔丘威嚴的城門之外。
金欒修長身玉立在城門口目送車隊遠去,身邊站著的正是那個眉目俊秀的年輕軍官。
“舅舅,我不明白,小葉子分明可以不用去夏國的!你知道她向來膽子很小,身子又弱。”南淮鈺的目光追隨著遠處的黑點,喃喃開口,“若是您堅持不允,陛下他斷不會輕易作此決定。”
“鈺兒,忘了舅舅是怎麼教導你的?”金欒修並未轉頭,淡淡道,“謹言慎行,這四個字你始終沒學會。”
“可舅舅您征伐多年,始終謹言慎行,忠心耿耿,可最後呢?還是連最在乎的人也守不住!”南淮鈺道。
他話音剛落,隻聽一個嬌媚的女聲響起,近在咫尺卻難以辨別方位。
“嗬嗬,好一個重情義的熱血男兒!可惜呀,你的禁衛軍著實差了些,居然讓刺客光天化日下差點得手!要不是我,那小丫頭的命早就不在了!還有,金欒修!但願你的方法萬無一失!我家主人嫌麻煩!”
靜靜聽那聲音說完,金欒修暗中簇起眉頭沒有作聲。
南淮鈺捏緊拳頭,對著虛空咬牙回答道:“不會再有下一次了!”
“嘻嘻,但願吧!”那聲音嬌笑一聲,隨即如同融在風裏般沒了回響。
……
……
朔丘位於西北溝壑縱橫的山脈之間,一路向東經過聞名天下的擎天關,再經過廣闊而富饒的青洛原就到了兩國邊境。
這裏恰好也是戰事最為慘烈的地方,雖然經過清掃,卻還是能時不時瞧見折斷的箭簇和新翻的泥土。
衣衫襤褸的流民更是數不勝數,以至車隊數次被阻攔停下,得禁衛軍揮著劍大聲恐嚇才罷休。
小景心腸軟,隔著窗扔了饅頭出去。那饅頭在泥土裏滾了幾滾,還是引得流民一擁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