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擺滿了飲料的冰櫃前,中也看到了她——緊盯著一排易拉罐一動不動的女人。

起初中也沒怎麼注意她,目光甚至沒有在她的身上多停留,隻不過是在想,原來便利店裏的顧客不隻他一個人而已。

而後,他好像聽到了奇怪的聲音,有點像是喘不上氣似的,斷斷續續又短暫。

這微弱的聲音,存在感其實並沒有非常強烈,但一旦意識到它的存在,便覺得格外難受,怎麼都沒辦法忽視了。中也試探性地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瞄了一眼,卻恰好與同樣站在冰櫃前的她對上了視線。

最先注意到的,是她濕漉漉的通透眼眸,清澈得很像是中也前些天見到的一顆珍貴的祖母綠寶石,連色澤都十分相似。

是清澈得連心都為之一顫的程度。

而後,中也才看到她那泛紅的眼眶和鼻尖。她很窘迫似的飛快低下頭,用手背抹了抹眼角,抿緊了唇。斷斷續續如同氣息不順的聲響瞬間消失了。

原來剛才聽到的是她的哭聲啊。

雖然有了答案,但中也更困惑了。他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麼她會在便利店裏哭得如此難過。

短短幾秒,中也腦補出了各種各樣的可能性。他偷偷地又往旁邊瞄了一眼。

好巧不巧,她也在偷瞄中也,大概是觀察他的表情。視線再度猝不及防地相撞,她的耳朵瞬間燒紅,慌亂地挪開眼神。中也不免也有幾分尷尬,輕咳了幾聲,僵硬地取下貨架上的牛奶。

“你沒事吧?”他忍不住問。

這句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詢問,卻好像一下子擊中了她似的。她用手捂著臉,頭垂得更低了,哽咽的哭聲聽得人心顫。

“菠蘿……”

沉默了許久後她才出聲,喃喃的話語輕得幾乎聽不清。

中也一臉茫然:“……菠蘿?”

“菠蘿……菠蘿味的汽水……沒有了!”她哭得更厲害了,“昨天還有的,現在沒了!我隻想喝這個,可是……為什麼今天一點好事都沒發生……”

“哦——”

中也恍然大悟地點了點頭,但實際上完全沒搞懂。

為什麼買不到菠蘿味汽水會這麼難過?

說起來,菠蘿味汽水有這麼好喝嗎?為什麼他從來都不這麼覺得?

雖然滿心茫然,但看著這個哭唧唧的年輕女性,中也總還是覺得應該說點什麼安慰一下她——比如像是“不如買其他口味的汽水試試看吧”之類的。

可這笨拙的安慰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她就捂著臉跑出了便利店,隻剩下中也一人尷尬地站在原地,手裏不知道為什麼還拿了自己根本不想喝的牛奶。

趕緊把牛奶換成了檸檬茶,中也走向收銀台,忽聽到門口傳來了“叮”的一聲。

為了菠蘿味汽水而哭泣的女人又跑回來了,中也看到她那深棕色的發絲上凝著幾滴細小的雨水,有些濕淋淋的。她徑直奔向擺放著傘的貨架,隨便拿了一把,飛快地結了賬,又出去了,大概是剛才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外麵在下雨,直到離開便利店之後才發現了吧。

中也總覺得她的行為有點奇怪,當然她的解釋也很奇怪——不管怎麼想,菠蘿味汽水肯定都沒辦法成為在公共場合痛哭的原因。

但他也並沒有把這件事過久地放在心上。用新買的打火機點燃香煙後,他滿腦子就隻剩下了該怎麼給太宰安排一場以牙還牙的報複。

琢磨了一整個下午,直到晚飯時間,中也終於想到了一個大致的計劃。

他覺得,他就應該用同樣的方式報複太宰那個混蛋才行——也就是說,他要偷偷給太宰安排一場根本不適合他的相親。

這可不是在幫他脫離單身。中也要挑選一個性格完全相反與太宰的女性才行。

太宰想要殉情,那麼相親對象就要找熱愛生活的女性;太宰說話油腔滑調,那麼相親對象最好沉默寡言。兩個性格完全合不來的人坐在一起,絕對會是想到不錯的場麵。

嗯,很好,這簡直是完美的計劃。

坐在拉麵店裏等待豬骨叉燒拉麵的中也滿心得意。他已經忍不住開始想想太宰那尷尬的相親會是怎樣的場景了。雖然對那位相親對象來說,與太宰共度晚飯時間很有可能會變成夢魘般的回憶,但中也一定會在時候想辦法好好補償她的。

不管怎麼說,最重要的就是要讓太宰那個混蛋……

“不好意思,請問這個位置有人嗎?我可以坐在這裏嗎?”

怯怯而禮貌的詢問聲,帶著一點鼻音,聽起來很是耳熟。中也猛然抬頭,卻完全沒有察覺到自己的動作已經變得很不自然了。

在傍晚時間滿是客人的拉麵館裏,在這個小小雙人桌空出的對側,中也再次看到了那雙通透的綠眸。

菠蘿味汽水小姐站在他的對麵,歪頭看著他。